杜玉书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已经被人定到风波城去了，越斐然在外头闲逛想办法的时候，她还在那个偏僻小武场里绞尽脑汁操控她的内力。
经过半宿的努力，她总算是能让内力在体内完全稳定下来了，而且是在脱离越斐然干预的前提下！虽说离别的目标都还相差很远，但光是做到这一点已经让她相当的有成就感。
尤其是后来几次相当凶险的时刻，她放手一搏，就真的在内力失控的前一瞬稳住了它！是以杜玉书不光是有成就感，还很有些感动了。
这种感动源自越斐然跟她说的话。杜玉书想，如果不是知道谢映就在她身边站着，随时做好给她保驾护航的准备，她未必敢冒这个险，心中一旦底气不足，就算最终硬着头皮上了，也不见得可以成功！杜玉书对越斐然的好感是噌噌噌的就上去了，等到今夜的内功修行告一段落，杜玉书决定待会儿起来看见谢映的第一眼，就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把全部内力都稳稳当当地汇回丹田之中，温养稳定，杜玉书兴冲冲睁开眼睛。
这眼睛一睁，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眼前没人！
她不信邪，起身把周围看了一圈——真的没人！
我靠，我在这拼了小命地练功，你谢映撂下一句假惺惺的话就跑了？！杜玉书震怒，提起剑就要冲出去找人，但到柜台前一问，得知越斐然把钱交到了明天早上。这小武场一看就穷，整宿都是一个人看着，睡得正香被杜玉书叫起来，不耐烦得很，“提前走，钱不退！”
交了钱，看来谢映还是会回来的。杜玉书怒气稍解，顿时神气活现起来，“钱都收了装什么大爷，姑奶奶又没欠你的！起来，我要吃疙瘩汤！”
“嗨你这小丫头片子！”柜台后那看场的男人一下就坐了起来，表情不善地打量杜玉书两眼，又觉得跟个小孩子计较没趣，“坐着等！”说罢他把厚夹袄一裹，趿拉着一双不能御寒的破鞋，走出去给杜玉书拾掇吃的去了。
杜玉书抱着剑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坐下，怎么坐怎么不舒服，一身汗，风一吹就冷，大半天没吃饭还饥肠辘辘！她真是没什么等待的耐心。
好在门口很快就有动静了，杜玉书闻到了食物温馨的香味！她哼一声，“回来很快嘛！”转头一看，来的哪是刚走那个看场的，是越斐然！她手里拎着两个被油浸出来一片的油纸包，似乎是刚买了饭回来。
如果她走开是去买饭了，那杜玉书觉得自己倒可以理解她，不过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于是直截了当问道：“你刚干嘛去了？也不怕我一个人练功走火入魔死了！”
她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倒没什么攻击性，在闻到饭香味的时候她就已经差不多把生气这回事抛到脑后了，实在是饿，想快点吃饭！越斐然半点没有半路走人的羞愧，“说明我十分相信你的能力，知道你不会死我才走的。”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提的油纸包放在柜台上，杜玉书放下剑就去拆，两只拆好了的窑鸡，还有六七个宣软的白面馒头。越斐然在另一边坐下来，抱着手臂道：“吃吧，都是你的。”
杜玉书是真饿了，心想金明还是好，这深更半夜还能买到这么热乎的馒头和窑鸡！她大快朵颐不久，看场子的人也回来了，手里端着只大碗，看见越斐然回来了也没任何表示，把热气腾腾的大碗往杜玉书面前一放。
杜玉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再吃下一碗疙瘩汤，但等她往碗里一看，哪儿是疙瘩汤！一大碗结块了的面片！“……这玩意儿别是你晚饭吃剩的吧？”
“嘿！爱吃不吃！”对方横眉竖眼，见杜玉书嘴里已经有荤，顿时不伺候了，把碗抄走，自己到柜台后头去吃那汤汤水水，杜玉书由是愈发怀疑这面片汤是他晚饭吃剩的。
“行了，你也别恼，我朋友买了窑鸡和馒头回来，分你个腿。”
杜玉书也不在乎对方是否稀罕她的鸡腿，抑或是吃了以后是否会知道谢谢她，她只知道现在她想分，那她就分了，痛快地撕了只鸡腿下来，带着金灿灿鲜亮的汤汁，伸长胳膊撂进那碗面片汤里。
除了这个大鸡腿以外，当晚的窑鸡和馒头都让杜玉书包圆了，事实证明正在长身体并且还习武的孩子是真能吃。越斐然不知道是在外头吃过了还是压根不饿，始终只是看着，半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武场外连通的窄巷灌进汹涌呼啸的风，那一晚下了金明城今年最后一场雪，春天眼看就要来了。
杜玉书觉得她永远不会忘记今天。在简陋的武场里酣畅淋漓地练完内功，在柜台边和看场的人分食越斐然买回来的馒头和窑鸡。
越斐然看着她埋头大吃，看着看着，微笑起来。
各取所需，馒头窑鸡。
忽然觉得世上许多交易，包括她自己刚才做下的那件，都有些穷极无趣。
她俩就在武场里和衣睡了一夜，不暖和，但至少挡风。
越斐然自不必说，杜玉书内功精进过后，耐寒的能力也提高不少，这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她发现自己不光没有受冻，还睡得神清气爽，当即大喜，以为自己就要成寒暑不侵的高手了。
结果她刚准备从打地铺的地方坐起来，就发现不对。
“谢映！我脚麻了！”
不是睡觉压久了的刺麻刺麻的感觉，是近乎没有知觉！她双脚自小腿以下，提不起劲来！
难道是昨天练功练太狠，给她练麻了？不应该啊！
越斐然早就醒了，在她身旁打坐，闻言眼都没睁，“别紧张，是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封了你的足阳明胃经。”
“你有病？！”杜玉书旋即反应过来了，“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练功方法？”
越斐然睁眼抬头，在她面前打个响指，“猜对了。现在调动你的内力，尝试去打通你自己的足阳明胃经，如果打不通的话，就只能想办法自己来找我了哦。”
说罢，也不管杜玉书作何反应，她闲闲散散起身，拍拍衣服，背着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