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煦瞥了他一眼,“父皇真要追究起来,必绕不过他,你可看其态度,再做处置,总之不要留下隐患。”
“那宫里呢?”
“宫里有母后压着,只要前朝无事,没人敢翻起浪来。”
徐骁放下心来,“好,我这就去办。”
说罢,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魏承煦却唤住了他,“舅舅,且等一等。”
说着,转到书案后面,从桌上取来一封帖子,交到徐骁手中。
“府中刚到了五万两银子,舅舅先支使三万两去用。”
徐骁推辞道:“殿下留着自用便可。”
魏承煦道:“我知舅舅变卖家财后,日常开支用度有些艰难,何况还要养着许多人。
舅舅不必客气,先用着吧,日后少不了歧国公府的。”
徐骁谢了恩典,便告退了,连夜布置去了。
萧业与魏承煦都料对了,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天子脸上割须,皇帝岂能善罢甘休?
在褚越审问一夜,未能找出同谋后,皇帝下令,将这些宫女太监全部投入徒坊严刑讯问,一时被拷问而死的大半,被放出来的寥寥数人。
又过了两日,日常与那名管库太监关系较好的宫女、内侍也被逮了起来,死者又是大半。
这场风波足足一月才停,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便是后妃们也胆战心惊。
此事过后,宫中又多了许多生面孔,有管事太监暗自算了算,在“宫闱秘药案”中,死伤的宫人达三百多人。
千秋节的第二日,萧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姚焕之。
姚焕之听说姑母姚玉净的头风又犯了,便从自家药铺请了郎中,抓了许多名贵药材前去探望。
姚玉净对侄儿的登门拜访倍感欣慰,言谈中,姚焕之说道给表妹谢姮也备了些调养的人参、灵芝、燕窝等,预备今日送去。
姚玉净推辞了一番,见姚焕之是真心实意的要送,便十分欣喜的接受了。
姚焕之在谢家略坐了一坐,言说还要回家读书,不便在此用午膳,便留郎中在此为姑母诊脉,自己独自去了萧府送礼去了。
谢姮对表哥的突然到访和豪礼感到有些惊讶,摸不准姚焕之是否有事麻烦萧业,亦不敢收下。
姚焕之爽朗笑道:“你只当是为兄疼爱妹妹的心意,但收无妨。”
谢姮却有些疑心,姚家的药铺是她舅母的陪嫁,由她舅母一手操持,从未这般大方过。
遂问道:“兄长今日来,舅舅舅母可知晓?”
姚焕之笑如春风拂面,“若不知情,难道是为兄偷来的不成?”
谢姮心道,毕竟以姚焕之潇洒不羁的性子,这种事情也不无可能。
两人正说着,便见萧业走了进来。
他原已去了大理寺当值,听说姚焕之来了,便又回来了。随后将其请至云起斋的书房就座。
姚焕之见此时说话方便了,便重重叹了一口气,“为了不惹人耳目,我可是兜了好大一圈子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进萧府,见到萧大人的尊容啊!”
萧业莞尔一笑,为其斟上一杯茶,道:“多谢姚公子的一番贵重心意。”
姚焕之挥挥手,并不将那些东西放在心上,言归正传道:
“昨晚宫中的事我听说了,当真骇人听闻!良牧急了一宿,一早便悄悄找我,让我赶紧过来问你,昨夜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萧业摇摇头,“何国公抬举了,宫中的事还要靠信国公府。”
姚焕之颔首,“良牧说他初时还以为是你要嫁祸豪门党,直到弄出人命来,才觉得不妥,疑心另有隐情。对于昨日之事,你是何看法?”
萧业没有回答,而是道:“姚兄见经识经,应能明白所图为何。”
姚焕之变了脸色:“真是如此?”
“正是。”
“那你可有了主意?”
“趁着宫中人心不稳,接下来的事要劳烦信国公府了。”
萧业倾身向前,将计划和盘托出。
姚焕之听后不免心生佩服,好一个神谋魔道,若是此人为奸佞,不知会怎么祸害朝纲了!
当下既得了计策,便辞了萧业,匆匆回了姚府,换了身衣裳,又赶去九曲阁赴了何良牧的宴请。
事后,九曲阁的探子将两人谈话一一回复了萧业,便是与他所言不差。
樊兴有些不解,既与信国公府结成了同盟,为何不将此地告知,还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萧业道:“此地越少人知道,你们和殿下越安全,况且,信国公府很快就会走到台前,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了。”
宫闱秘药案后,皇帝杀伐决断风行雷厉,不少宫人丧命。
太后不忍见,便日日待在建章宫的佛堂吃斋念佛。
皇后大喜的日子见了血光,而且皇帝丝毫没有顾忌,心中自然不悦,但这怨气不能对皇帝使,便只能撒在妃嫔身上。
由此,后宫中,上至妃嫔公主,下至宫女内侍,无不如惊弓之鸟。
这日,刚被皇后斥责一顿的季淑妃,泪水涟涟地跪在宝华殿的佛前抄经。
虽然手腕上绑着绢纱但仍是握不住笔,纸上倏忽多了一行蚯蚓字,连带着前面的也全都废了。
季淑妃摔了经书,扔了笔,不禁掩面痛哭起来。
恰巧此时,睢茂来送皇帝的赏赐,地方州府上贡了一批后宫所用的金银器具并一些玉器首饰。
睢茂向季淑妃恭喜道:“淑妃娘娘,这两个簪子,可是陛下特意挑出来,留给您的呢!”
季淑妃谢了恩,见那簪子,是一对金钳碧玺桃蝠纹簪,端的是流金溢彩、美轮美奂。
但眼下再美的东西也难抵消心中的委屈愤懑。
便拭着眼泪道:“劳烦公公为我这将死之人跑一趟,这簪子本宫怕是没机会戴了!”
睢茂道:“淑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这阖宫里有哪个比得上娘娘的恩宠?
便是老奴在圣上身边十多年,也没见过哪个有娘娘这样的福气,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陛下都想着娘娘!”
季淑妃听了,不禁恸哭出声,“公公快别说了,只是本宫福薄,陛下若真是疼本宫,不如趁早给本宫一个干净!”
睢茂见季淑妃越说越委屈,一时劝止不住,便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
檀香萦绕,灯火通明,庄严肃穆的宝华殿上,只剩下两人和满殿神佛。
睢茂向前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娘娘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倒叫旁人捡了便宜去。”
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娘娘心中的委屈,便是不说,老奴也懂。”
季淑妃闻言更是委屈,“连你都知道,为何陛下却总是置之不理,这让本宫如何活!”
睢茂又向前了两步,劝说道:“娘娘若真是想要活路,眼下便止住声,听老奴仔细道来,或许娘娘福泽深厚,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季淑妃拭着泪,抽噎道:“陛下已是不管不问,任人欺辱本宫母子三人,本宫还有什么福气可言?”
睢茂叹了一声,“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娘和三皇子受的委屈,陛下看在眼里怎能不心疼?
只是前朝的情势娘娘也有耳闻,内有皇后、外有齐王,若陛下真是一味护着娘娘和三皇子,惹恼了皇后和齐王,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娘娘和三皇子!
娘娘读史书,岂不闻吕后和戚夫人?
汉高祖再是宠爱戚夫人,也未能救得了她和刘如意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