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这里是大理寺,你们刑部的人也敢在此撒野!”
吉常本就是草莽汉子,一番怒喝,倒是颇有气势。
刑部差役这几日与大理寺差役早就较量过多次,只是碍于别人屋檐之下,没有得到多少便宜。
现在有了刑部尚书撑腰,气焰立马嚣张起来,势必找回场子!霎时抽刀亮刃,气势逼人!
吉常见状,也不示弱,拔出大刀,横刀在前!
鲁能与众捕快纷纷效仿,只是对方毕竟是刑部尚书,二品大员,心里不免七上八下起来,小声向吉常问道:“吉老弟,有些棘手,怎么办?”
吉常沉定回道:“不用怕,出了什么事,有我家公子顶着!”
鲁能听了这话,立马放下心来。他们与萧业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都对这位少卿大人的胆大包天和智计无双,佩服得五体投地。
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观戏许久,本来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见双方白刃相向、剑拔弩张的态势,心里不免忐忑起来,真要出了什么事,他这个监察御史也吃不了兜着走!
随即向身边的差役使了个眼色,让其赶快去报御史台。
张极维有些骑虎难下,他本以为这些无名小卒吓一吓,便会破了胆。
谁知原本一群软蛋的大理寺众,今日突然硬气了起来!看来以前在姚知远手下,真是“将熊熊一窝”!
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若是真的火拼起来,闹到陛下面前,他到底屈理了些。
正在三方僵持,谁也不肯做导火索之际,钱必知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胖墩墩的身子隔在了两方白刃之间。
“把刀收起来!快快,都收起来!怎能对张大人不敬?
哎呦,张大人,刑部与大理寺向来一团和气,何苦为了一个案子撕破了脸!”
钱必知灵活的扭着圆胖的身子,苦口婆心的两头劝着。
吉常握着刀,仍紧紧盯着张极维,置若罔闻。
直到看到萧业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才在其点头示意下,收刀入鞘,大理寺的捕快们也纷纷收回了刀。
张极维看了刑部差役一眼,刑部的人也乖乖收了刀。
见了萧业,张极维怒火攻心,“萧少卿,你们大理寺的人好胆量,本官奉旨审案,竟然拔刀相向!”
萧业来到跟前,转头看向吉常,“你们先拔的刀?”
“不是!刑部先拔的刀,御史大人可以作证!”
萧业又将清寒的目光投向监察御史,张极维逼迫的目光也随之而至。
监察御史在这两道犀利的目光下,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道:“都是误会,误会…”
“萧少卿,陛下有旨,三司会审。按理说,这嫌犯也该三司共同羁押,现在大理寺行事霸道,刑部和御史台只能在外围,连个嫌犯的影子都没见着,是何道理?”
张极维没有在萧业面前理亏,又咄咄逼人起来。
萧业神情自若,不卑不亢的答道:“张大人也说,陛下有旨,三司会审。既是会审,张大人急什么?”
张极维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险,紧接着问道:“这么说,萧少卿没有审过冯贻?”
那日,紫宸殿之上,陛下和百官面前,萧业只呈上了库兵们和严统的证词,冯贻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这也是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他并不想带走冯贻,只想在会审之前“确定”他的供词。
若不是大狱被萧业把控的滴水不漏,暗的行不通,他也不必今日来闹这一出。
萧业自然听出了张极维话里的陷阱。
若答审了,他便会要看供词;若答没审,那便给了齐王等人运作的空间。
所以,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张大人觉得呢?”
张极维冷哼了一声,“本官如何知晓?审或没审一句话,萧少卿卖什么关子!”
萧业仍是避而不答,“审或没审,到了三司会审那日张大人不就知道了。”
张极维瞪了他一眼,“常山王今日进宫触怒天颜,明日还要进宫觐见,这一圈前朝后宫走下来,还要再等两日才可审案!
萧少卿手里攥着嫌犯,不让刑部、御史台见面,若是嫌犯在牢里哑了、残了、死了!萧少卿担待得起吗?”
正是听闻了宫里陛下训责常山王之事,豪门党进一步揣摩了陛下的态度,这才敢前来“做准备”。
萧业虽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但他知晓常山王一向不得陛下喜爱,因此并不觉得惊讶担忧。
“宫中之事,下官身为臣子,不可妄议!但此案和嫌犯,下官是奉旨办事!”
张极维恼怒至极,厉声喝道:“萧业!本官今日来就是奉旨办案!”
话音刚落,便听院墙外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
“张大人何必动气,谁又不是奉旨办案呢?”
萧业与众人循声望去,见院门口来了一位身穿一品朝服的老者,正是三法司之一——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应谌。
御史台监察百官,应谌又兼领尚书台,可见皇帝对其信任之至。
因此,张极维一改刚刚跋扈态度,抢先一步来到应谌面前,行礼问安后,将刑部和御史台绑在了一起。
“应大人,您来的正好。陛下有旨,着三司共同审理此案,现在大理寺仗着手中攥着嫌犯,遛着刑部和御史台,连影子也不让我等见,应大人,依您看,如何是好?”
应谌干咳了两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向其行礼的萧业。
前几日紫宸殿上,情况过于混乱,他只顾分析陛下心思和应对之策,倒没功夫仔细看看这个挑起“事端”的后辈。
现在看来,端的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就是胆子太大了些,胆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他觉得这个后辈一定是初来乍到,还摸不清深浅。
“张大人,依老夫看,案子是大理寺破的,人是大理寺抓的,陛下既没有旨意,那关在这里并无什么不妥。张大人何必多操这份心。”
张极维听这话大有站在萧业那边的意思,脸色便冷了几分。
“应大人此话差矣,大理寺抓了多少人?抓了哪些人?从何审起?怎么审?
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正好应大人来了,陛下既下旨让我们三司会审,不如今日就先初审一遍!”
萧业知道张极维不过是想在正式会审前给冯贻“指条明路”。
说起来,那冯贻也是个嘴硬的,在认出自己就是瓦市那日教训他的人后,萧业曾诈过他,让他以为自己已被盯上多时。
但即便如此,他也闭口不言,不肯吐露分毫。
而因为此案牵扯多方,又有三司会审,萧业不好对其用刑,因此,并未从他嘴里得出什么信息。
“张大人是不是忘了,三司之上还有个主审官!张大人若是能将常山王殿下请来,咱们即刻就可以审讯!
至于张大人疑惑的那些问题,主审官到了,大理寺自会详细交代!”
萧业再次堵住了张极维的嘴。
应谌也点头道:“圣意不可违,张大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张极维冷声道:“难道这里面的嫌犯是死是活,应大人就不关心吗?不要忘了,三司会审,嫌犯出了任何差错,我等都要担干系!”
应谌看了看大狱的守卫,抚须笑道:“老夫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应无大碍。
听说,就连每日的饭菜也要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全都尝过后才能送进去。张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