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如鬼爪的手指,死死按在赵铁柱那糊满血污泥痂的后颈上。指尖触感黏腻温热,黏连着凝固的暗红血块和石屑灰渣。玄老低垂着头颅,佝偻的后背如同背负万古荒丘,浑浊老眼深陷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只有眼白覆盖的浑浊油膜,映着指下那片破碎狼藉的皮肤纹理。
他能“感觉”到——不是用神念,而是如同触摸自己枯朽躯壳般的血肉感应——在那片黏腻污秽之下,一股极其微渺的“活火”在摇曳。那“火”驳杂混乱,核心是赵铁柱拼死爆发、强行以“清洁”执念引动的残破星髓之力(此时已濒临枯竭熄灭),外层缠绕着被他污秽陈血浸染的“损道”阴煞,最深处……竟还顽强燃烧着那一缕被“归墟塌陷”之力强行剥离、精粹、熔炼而成的……新“净”?!
微弱!濒危!如同飓风中烛芯将尽的油灯!却在每一次脉搏的震颤中,都传递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至死方休的……贪婪!
贪婪于……清净?贪婪于……抹去碍眼的存在?贪婪于……那种让万物回归本初秩序的终极本能?!
就在这缕驳杂却顽强燃烧的“贪净之火”最剧烈的搏动瞬间——
玄老按在赵铁柱后颈的枯槁五指,如同五根烧红的烙铁柱,猛地向里一收!指腹下粗糙的皮肤血肉瞬间被挤压变形!暗红污血和腐败组织液从指缝里嗤嗤渗出!
枯槁指尖深处,那一点紧贴皮肤缓缓摩挲才显现的、用自身本源“损道”污血凝练的暗红色“净”字道印——
噗!!!
如同烧红的印章狠狠摁进了冻硬的蜡泥!
硬生生!穿透皮肤!凿开血肉!在赵铁柱濒临寂灭的意识核心最深处那缕摇曳的“贪净之火”上!
死死烙了下去!!!
“呃……嗬嗬嗬嗬……” 一声非人、如同从喉咙深处烧红的炭炉中挤出的、带着金属刮擦声的嘶吼,陡然从赵铁柱被血污堵塞的口腔里炸裂!他本已瘫软如泥的壮硕身躯瞬间弓成虾米!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恐怖剧痛的撕扯下疯狂抽搐痉挛!
这不是肉体的疼痛!是魂魄核心被强行打上印记、意志本源被彻底扭曲改造、抹掉过往再硬塑成型的极致刑罚!那烙印仿佛带着亿万年污血沉淀出的至秽之力,却又在最核心处牵引着“贪净之火”的暴烈!两种相悖的力量如同淬火的刀胚被狠命锻打!在他识海废墟上疯狂角力!
就在这痛苦扭曲濒临魂崩的边缘!
一直俯视着这一切的黑岩之上——
一道如同沉睡深渊最底部、被浓稠熔岩挤压亿万载后爆发的……
沉重!
悠长!
带着亿万道星辰尘埃在核心崩塌时叠加湮灭的……低沉颤音!
顺着李闲云侧卧拱起的腰背肌肉线条,蜿蜒向上,最终在他微张的唇齿间酝酿完成,混合着浓烈的铁锈与矿石粉尘腥气的浑浊气流……
“呼——噗噗噗噜噜——嗡……”
一股凝练到近乎实质的……蕴含“万尘寂灭体”道基本源的沉重气息!
随着这声梦呓般的闷响……
如同决堤的微缩星渊泥石流……
被这股力量推挤着……
沉沉地……
沿着他拱起的后背与下方巨大黑岩石之间那道狭小紧贴的缝隙……
轰然!
倾泻!而下!
不失能量!是势!
是万有引力的旋涡在此坍塌形成的绝对引力涡流!
轰!!!!
整个龟背洼的地面仿佛集体下沉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
光线在掠过这片区域时都发生了短暂的扭曲弯折!
倾泻而下的沉重势流如同无形的重水幕布!瞬间压盖在下方那片狼藉地面!无差别地冲刷过蜷缩抽搐的赵铁柱!冲刷过佝偻按印的玄老!冲刷过那截被玄老遗落在地、断裂焦黑的枯竹扫帚柄!
嗡!!!
玄老按在赵铁柱后颈上的枯掌剧震!指尖那枚刚刚烙下去、正与暴烈挣扎的“贪净之火”角力的污血“净”字道印!如同一颗烧红的钢珠被投入了万亿吨压力的深海海沟核心!在那绝对沉重的“万尘”道势冲刷下——
噗!
道印上狂舞挣扎的火焰瞬间被强行镇熄!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被倒扣了水晶罩!
其上缠绕的驳杂的“损道”污秽气息被那沉重如实质的势流瞬间压榨、凝练、剔除掉大部分爆裂无序的杂质!
只余下核心最沉凝、也最顽固的那一缕……
被强行于下方烙印的“贪净之火”核心本源……
死死压合!
摁成一股!
如同打铁淬火!外层的杂质在巨力下飞溅湮灭!只剩下最中心的铁核与烙痕完美熔焊!
一枚崭新、黯淡、却透着一股沉重窒息感的暗红“净”字烙印,如同胎记般,深深嵌在了赵铁柱意识本源最深处的废墟之上!沉甸甸!仿佛承载了整个龟背洼废弃矿脉的重量!
剧烈抽搐的赵铁柱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毒蛇,瞬间瘫软如泥!那双赤红欲爆、残存暴戾挣扎的独眼,瞳孔最深处猛地亮起一点极其黯淡、凝固如铅的暗红火光!如同无尽沉沦深渊里唯一稳定的灯塔!随即那火光骤然内塌!凝聚!化作瞳孔深处一粒针尖大小、却沉重如同浓缩星辰的微芒!随即迅速敛去,只留下眼白中遍布的血丝,以及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彻底打服后的绝对沉寂!
玄老枯槁的手掌猛地一缩!如同被烙铁烫伤!但他浑浊老眼深处那点油膜却骤然亮得惊心动魄!他清晰感受到那股从黑岩缝隙泻下的恐怖“万尘”道势在压合烙印、湮灭混乱后并未消散!反而以更隐秘更沉重的方式……缓缓沉降!铺陈!如同无形的亿万钧石碾,一寸寸压入这片新烙“净印”的载体(赵铁柱)及其周遭空间!强行构建出一方……
域?!
一个极其原始、范围仅笼罩身周三尺方圆、规则纯粹到只存在“重力”、“沉凝”、“压服”与“归于寂止”的小微型道则领域?!一个……雏形的“咸鱼净域”?!!!
就在这雏形“咸鱼净域”形成的瞬间!
嗡!!!
龟背洼深处!距离这片狼藉之地不足百丈!一片早已被时光遗忘、布满了巨大腐朽木料残骸(正是先前界外灾噩破土而出之处)的地面深处——
咔…咔嚓……
极其细微的碎裂声!似乎有什么坚不可摧的古老岩层被瞬间压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隙?!
龟背洼!这被仙庭遗弃的矿渣堆积之地!这荒凉贫瘠的仙域角落!其大地深处某个被埋葬了亿万年的节点!似乎在方才那道源自黑岩的恐怖道势压合烙印、强行构筑这方雏形“净域”的瞬间……
其内部某个极其特殊、被多重上古仙阵重重封印、甚至扭曲了空间时间的……隐秘囚笼壁垒之上!
一道细若发丝!几乎无法被任何感知捕捉的空间裂隙!
悄无声息地……
绽开了?!
一道粘稠、晦涩、如同凝固了亿万载时光腐朽尘埃的……
沉重意志碎片……
如同沉眠古尸无意识逸散的气息……
从那裂隙的瞬息之隙中……
极其极其微弱地……
渗了出来……
如同无声的叹息!
混入龟背洼无处不在的废料尘埃之风……
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刻。
龟背洼入口方向!天际尽头!
数道璀璨夺目的遁光!如同撕开昏黄油布画的锋利小刀!带着无可匹敌的霸道气息,划破长空!正朝着李闲云所在的那座黑色巨岩方向……电射而来!速度极快!遁光中蕴含的锋芒与威严,赫然正是来自灵鳌岛“巡山仙卫”的制式气息!显然刚才灾噩现世与星图反噬造成的法则混乱余波,终于引来了本土巡守力量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