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疗养院的档案室散发着霉变纸张与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林涛的指尖在\"陆文渊-人事档案\"的牛皮纸袋上停留片刻，档案袋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示近期至少被翻阅过三次。窗外暴雨如注，雨滴敲打铁皮屋顶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锤击。
\"林队，你看这个。\"秦越递来一张泛黄的照片，他的手套上沾满了灰尘，\"1987年的员工合影。\"
照片中，年轻的陆文渊站在第二排中央，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支钢笔。林涛的视线却被第一排最右侧吸引——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右手小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照片下方的名字标签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出\"杨振\"二字。
\"和陆铭像得可怕，对吧？\"秦越用镊子指向杨振的眉骨轮廓，\"除了这个伤疤，简直像同一个人。\"
林涛突然将照片翻面。背面用红笔写着\"镜面计划核心成员\"，七个名字被圈在同心圆里，最内圈只有陆文渊和杨振。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鸣又开始了，这次杂音里混着模糊的电子音：\"第七阶段...记忆编码...\"
\"砰！\"
巨响从楼下传来，两人同时拔枪。秦越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地板，突然停在某处：\"有人来过。\"地板上的灰尘被拖出两道清晰的痕迹，指向角落的铁柜。柜门虚掩着，露出半截蓝色文件夹。
林涛用警棍挑开柜门，十二个标着日期的文件夹整齐排列。最近的那个标签上印着昨天的日期，里面只有一张脑部扫描图，右下角患者姓名栏被墨水涂黑，但隐约可见\"7号\"字样。
\"这不可能。\"秦越的声音发紧，\"这是张薇的脑扫描，但日期是案发前两周。\"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只有三个字：\"看窗外。\"他猛地转身，暴雨中的树影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投影，其中一道影子保持着诡异的静止。当闪电划过，那影子突然抬起手——无名指缺了半截。
\"站住！\"林涛撞开窗户，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衬衫。黑影消失在树林深处，地上留着个防水袋，里面是段手术录像。画面中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正在摘手套，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位置比正常要低两毫米——与陆铭完全一致。
秦越倒吸冷气：\"这手术室...是疗养院地下室！\"录像日期显示是昨天，而患者监护仪上的名字栏赫然写着\"周小雅\"。
雨幕中，林涛的手机再次亮起。新短信附着一张周小雅的学生证照片，拍摄时间是今天上午，背景里的书店招牌正在他们两点钟方向。林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她在三公里外的翰林书店。\"
书店的暖黄灯光在暴雨中像座孤岛。周小雅缩在心理学专区的角落，膝盖上摊开的《群体催眠术》被她攥出了褶皱。当林涛的影子落在书页上时，她像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后脑勺重重撞上书架。
\"周同学，我们需要谈谈。\"林涛亮出警官证，刻意挡住她看向门口的视线，\"关于陆教授昨天的手术。\"
女孩的瞳孔剧烈收缩：\"我...我不知道什么手术...\"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左手腕，那里有圈新鲜的红痕，像是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留下的印记。
秦越递来热可可：\"你后颈的纱布松了。\"他的话音未落，周小雅突然打翻纸杯，滚烫的液体泼在林涛裤腿上。在混乱中，她凑近林涛耳边急促低语：\"陆教授不是一个人，他们有七个...下午三点，老地方...\"说完便冲向洗手间，留下本掉落的笔记本。
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又梦见镜子了，说'影子在吃我'。\"字迹下方画着七个火柴人，其中一个被反复涂黑。林涛翻到扉页，发现藏书章印着\"圣心疗养院职工图书馆\"。
\"她消失了。\"秦越从女厕出来，脸色难看，\"防火通道的监控刚好故障。\"
林涛的耳鸣再次发作。这次他清晰地听到电子女声说：\"17:30，云顶苑。\"当他查看手机时，发现收到条来自\"7号\"的加密信息，破解后是张薇死亡前72小时的通话记录，其中有个标记为\"静\"的号码拨打了七次，每次通话正好七分钟。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徒劳的弧线。林涛的警车停在云顶苑小区外，望远镜里，沈静正在阳台上修剪绿植。她的动作突然停顿，对着空气说了什么，然后惊恐地后退——仿佛面前有面看不见的镜子。
\"林队，物业记录显示沈静最近七天没离开过小区。\"秦越敲击着平板电脑，\"但电梯监控拍到她在案发当晚21:05出现在大堂，穿着和张薇死亡现场附近便利店监控里一样的红色风衣。\"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录音，是沈静颤抖的声音：\"铭哥，第七个标本又失败了...杨教授说必须用活体...\"录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段婴儿啼哭的音频，背景里有人用德语数数：\"Eins, zwei, drei...\"
\"见鬼了！\"秦越的平板突然黑屏，重启后显示出一张陌生的脑部ct，患者信息栏写着\"沈静，2023\/7\/7\"。林涛对比着手机里张薇的扫描图，两人的海马体有着完全相同的异常阴影。
沈静突然拉开窗帘。在闪电照亮的瞬间，林涛看见她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当他想看清时，整栋楼的电力突然中断，只有7楼的窗户亮起诡异的红光，在雨幕中像只充血的眼睛。
\"行动！\"林涛踹开701室的门，战术手电照亮空荡荡的客厅。茶几上的红茶还冒着热气，旁边摊开着本相册。秦越翻到中间页时僵住了——照片里的沈静穿着婚纱，而新郎的面部被锐器刮花，但左手的婚戒位置明显低于正常。
主卧传来细微响动。林涛举枪靠近，发现衣柜镜子上用口红写着\"救救我们\"，每个字母都倒映成正确的方向。梳妆台抽屉里塞满药瓶，标签全是手写的德文，最底下压着张脑外科手术示意图，患者编号是\"7\"，主刀医师签名处画着个扭曲的∞符号。
浴室门缝渗出淡红色液体。林涛踹开门，浴缸里飘满冰块的猩红水面映出天花板的景象——沈静被胶带固定在吊顶上，她的眼睛大睁着，瞳孔呈现出不自然的针尖状。当林涛割断胶带接住她时，女人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镜面...反转...\"
秦越从厨房喊：\"后门楼梯有血迹！\"林涛将沈静交给赶来的医护人员，追着血迹来到地下车库。血迹在7号车位前消失，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着七个同心圆，最内圈放着枚铂金袖扣——内侧刻着的\"静\"字与张薇案发现场发现的完全一致。
回到警局时，技术科的小张迎上来：\"林队，你让我查的匿名邮件有结果了。\"电脑屏幕显示发送Ip位于市立医院神经外科，登录账户属于三年前离职的护士长。更诡异的是，邮件附件的加密方式与警局内部系统完全一致。
\"还有这个。\"小张调出段模糊的监控，画面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操作脑电图仪，患者躺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但仪器显示屏上的脑波图案与林涛手机里张薇的扫描图重叠度高达98%。
林涛的耳鸣达到顶点。他翻开沈静的笔录，发现她提到陆铭最近常去的地方除了医院就是水族馆。当他搜索\"水族馆+7\"时，系统弹出二十年前的旧新闻：《圣心疗养院与海洋馆合作开展特殊疗法》，配图中年轻的陆文渊站在企鹅展区前，身旁的助手举着标有\"7号样本\"的冷藏箱。
\"秦越，联系水族馆安保部。\"林涛抓起外套，\"我要最近三个月所有企鹅展区的监控。\"
暴雨中的水族馆像沉没的巨兽骨架。夜班保安老赵搓着手：\"警官，那个展区上周就关闭了，说是要换过滤系统。\"他的手电照向企鹅池，空荡荡的水面飘着几根羽毛。
林涛的鞋底踩到黏腻的异物。池边排水沟里卡着团黑色纤维，与张薇指甲缝里提取的完全一致。当他用镊子夹起时，老赵突然说：\"奇怪，陆医生昨天深夜也来过这里。\"
\"陆铭？\"秦越猛地抬头。
\"不，是另一位陆医生。\"老赵挠挠头，\"年纪大些，左手好像缺手指。他说要取回二十年前落在这里的研究资料。\"
林涛的瞳孔收缩。他蹲下身，发现过滤泵的螺丝有新近拧动的痕迹。当秦越撬开外壳时，十二支密封的蓝色安瓿瓶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荧光，瓶身标签写着\"mK-7\"，生产日期跨度正好二十年，最近那支的日期是张薇死亡前一天。
\"别碰！\"林涛打掉秦越伸向安瓿瓶的手。他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录音，是陆文渊冰冷的声音：\"第七阶段需要新鲜的大脑皮层，记忆编码必须在死亡后七分钟内完成...\"背景音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声。
水族馆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在绝对的黑暗中，林涛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像许多人穿着同样的皮鞋在逼近。当应急灯亮起时，他们面前的企鹅池水面浮现出七个倒影——全都戴着陆铭标志性的金丝眼镜。
\"跑！\"林涛推开秦越的瞬间，玻璃展柜轰然炸裂。他们冲向后门时，整面水族箱接连爆开，腥咸的海水混合着鱼尸灌满走廊。林涛在混乱中瞥见个穿白大褂的背影，那人转身时露出的面容让他血液凝固——是杨振，但眼角皱纹与陆文渊如出一辙。
停车场里，林涛的警车四个轮胎全被扎破。挡风玻璃上贴着张脑部解剖图，额叶部位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你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吗？\"秦越用颤抖的手指向图纸角落的签名——那分明是林涛自己的笔迹，日期却是三年前。
回程的出租车上，林涛收到段视频。画面中的手术室里，七个穿病号服的人并排躺着，每个人的后颈都有数字纹身。当镜头推近，林涛的呼吸停滞——第七张病床上是昏迷的秦越，而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师傅，前面堵车。\"司机突然说。林涛抬头，看见市立医院门口停着殡仪馆的车，工作人员正抬出盖白布的担架。风吹起一角，露出死者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担架经过的瞬间，林涛分明看见那只手动了一下，在雨水冲刷的路面上画出个血色的\"7\"。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气息。林涛出示警官证：\"我们要看今天送来的无名尸。\"值班医生推了推眼镜：\"奇怪，刚刚国安的人已经全部提走了。\"他递来签收单，领取人签名栏写着\"杨振\"，日期却显示是明天。
秦越突然拽林涛的袖子：\"电梯！\"监控屏幕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推着轮椅进入电梯，轮椅上的人被毯子完全裹住，只露出几缕长发——与沈静的发色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电梯按钮明明只按了b2，显示屏却在b3停住了。
\"这医院没有b3。\"值班医生的脸突然变得惨白，\"那个楼层二十年前就封了，因为...\"他的话被尖锐的警报声打断。所有电子屏幕同时闪烁，跳出张脑部扫描图，患者姓名栏清晰显示着\"林涛\"，诊断意见写着：\"记忆植入体出现排斥反应，建议立即进行第七次调整。\"
林涛的配枪掉在地上。他的耳鸣此刻化作清晰的电子女声：\"欢迎回来，7号。\"走廊尽头的防火门突然洞开，穿病号服的周小雅踉跄跑来，她的后颈渗着血，手里紧攥着支蓝色安瓿瓶：\"他们...在复制...记忆...\"话未说完便瘫软在地，瞳孔已扩散到边缘。
安瓿瓶滚到林涛脚边，标签在荧光灯下显出隐藏的字迹：\"mK-ULtRA 7# 林涛专属\"。瓶身反射的天花板上，通风口栅栏不知何时全部打开了，每个方格里都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无数只监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