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着会议室的钢化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急切地叩门。林涛盯着投影幕布上定格的监控画面——陆铭的背影正推开\"时光褶皱\"书店的玻璃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监控探头下泛着冷光。
\"第七次了。\"秦越的声音从会议桌另一端传来，\"监控清晰拍到陆铭在案发前进入书店，与张薇死亡时间吻合。\"
林涛的钢笔在记事本上洇出一片墨迹。他注意到画面中陆铭推门的动作有些古怪——正常人会用右手推门，但监控中的\"陆铭\"用的是左手。
\"这个推门动作...\"林涛刚开口，就被陈志刚的咳嗽声打断。
陈队长站在窗前，逆光中他的轮廓像一尊风化严重的石像。他手里捏着一份《临港晨报》，头版标题《精英犯罪特权？心理学教授杀人案证据确凿却迟迟未批捕》在闪电照耀下触目惊心。
\"技术科增强处理过了吗？\"陈志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秦越调出另一组图像：\"面部识别匹配度98.7%，步态分析91.2%。但有个异常点...\"她放大推门瞬间，\"陆铭是右利手，但这个动作...\"
投影仪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画面扭曲成一片雪花。会议室的日光灯管开始频闪，在众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林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又涌了上来——老周倒在血泊里，监控画面同样突然变成雪花噪点...
\"电路问题？\"有人嘀咕道。
林涛猛地站起，膝盖撞到桌沿。疼痛让他清醒过来：\"这不是陆铭。\"
会议室一片死寂，只有雨声和电流的滋滋声。
\"林队，\"秦越推了推眼镜，\"我们有袖扣纤维匹配、鞋印、监控、动机...\"
\"鞋印是模具复制的！\"林涛拍在桌上的手微微发抖，\"监控里的人推门用左手，但陆铭所有公开影像都显示他是右利手！\"
陈志刚缓缓转身，林涛这才发现上司的右眼布满血丝：\"你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吗？电视台在警局门口扎营，网上有人说我们要包庇'精英杀人犯'。\"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微博热搜榜：#陆铭背景##警方不作为#。
\"但真相...\"
\"真相需要证据支撑！\"陈志刚突然提高音量，又因为偏头痛似的按住太阳穴，\"局长刚来电话，市领导要求四十八小时内给公众交代。\"
林涛注意到陈队长的左手在抽屉把手上停留了一秒——那里露出降压药包装的一角。他放缓语气：\"给我二十四小时，如果找不到新证据...\"
\"十二小时。\"陈志刚打断他，\"中午十二点前，我要么看到颠覆性证据，要么看到逮捕令签字。\"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陆铭憔悴的面容。曾经一丝不苟的心理学教授现在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第二颗纽扣的线头奇怪地外翻着，像是被反复拉扯过。
\"陆教授，\"林涛将一杯水推过去，\"能再描述一次袖扣丢失的情况吗？\"
陆铭的指尖在杯沿划着圆圈：\"上周三研讨会结束后，我发现左袖扣不见了。以为掉在会场，但工作人员没找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那双鞋也不是我的！我从来不穿那种硬底皮鞋！\"
林涛的目光落在陆铭的手腕上——袖口下隐约可见环状淤青，形状像被什么束缚过。
\"你说有人栽赃你，\"秦越翻着笔录，\"为什么偏偏是你？\"
陆铭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我在查...\"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水杯被打翻，在审讯桌上漫延成一片小小的湖泊。透过水渍的折射，林涛看到陆铭的倒影在桌面上扭曲变形，左眉骨位置诡异地浮现出一道疤痕。
监控室的通话器突然响起：\"林队，陆铭的妻子来了，说有重要情况。\"
接待室里，沈静身上的铃兰香水味让林涛一怔——这和他在张薇公寓闻到的残留香气一模一样。女教授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冷光。
\"我丈夫最近经常做噩梦。\"沈静的声音很轻，\"总是梦见自己被关在镜子里，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外面活动。\"
林涛注意到她说\"镜子\"时，右手无意识地摸向左手腕——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月他参加完母校的学术论坛后。\"沈静的眼神飘向审讯室方向，\"有天半夜他突然坐起来大喊'那不是我的倒影'，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什么？\"
沈静的手指绞在一起：\"他开始用左手写字。我丈夫是右利手，但从那天起，他偶尔会用左手做笔记，自己却完全不记得。\"
林涛的警务通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的消息让他瞳孔骤缩：\"监控增强分析完成，推门动作存在镜像误差，疑似经过数字处理。\"
他抬头时，发现沈静正盯着他身后的单向玻璃——玻璃反射中，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嘴角甚至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技术科的蓝光扫描仪下，陆铭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呈现出异常磨损。秦越用镊子挑起一根几乎断裂的线头：\"看这里，线头是从内侧被拉出来的。\"
林涛凑近观察：\"像是有人从后面勒住他时，纽扣被强力拉扯过。\"
\"更奇怪的是这个。\"秦越调出电子显微镜图像，\"纽扣背面有微型接收器的残留物，和陆铭手臂里取出的纳米发射器是同一频率。\"
林涛的手机突然响起。周小雅发来一条加密信息：\"U盘已找到，内容涉及'镜面计划'和七名实验对象。小心，有人在监视报社。\"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技术科窗台上几个潮湿的脚印——右脚印比左脚印浅得多，就像有人在刻意减轻右腿的负重。
案情分析室的空气凝固得能划出痕迹。陈志刚面前摊着三份报告：技术科的监控分析、袖扣内侧的刻字照片、陆铭手臂取出物的检测结果。
\"这些都不能直接证明陆铭无罪。\"陈队长揉着太阳穴，\"反而坐实了他与圣心疗养院的关联。\"
林涛指向监控截图：\"这个推门动作是镜像翻转的！有人故意修改了监控画面！\"
\"修改监控需要极高权限。\"秦越突然插话，\"除非...\"
\"除非是内部人员。\"陈志刚接完话，抽屉里的降压药包装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林涛突然站起：\"陆铭手腕的淤青呈现数字'7'的形状，和疗养院文件里的实验编号一致！有人在拿他做实验！\"
陈志刚的钢笔突然漏墨，一大滴黑墨落在逮捕令上，缓缓晕染成一个骷髅的形状。他盯着那个墨渍看了很久，最终在文件右下角签下名字。
\"证据链完整，程序合法。\"陈队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押送车一小时后到。\"
拘留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陆铭被两名警员架出来时，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臂：\"他们让我当镜子里的替身...\"他的眼球不正常地颤动着，\"七个孩子...镜子会吃人...\"
话音未落，陆铭全身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林涛掰开他紧握的左手，掌心赫然用血写着两个字母：\"V.w.\"
急救的嘈杂声中，林涛注意到陆铭的衬衫第二颗纽扣完全不见了——线头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割断的。
暴雨中的押送车像一头湿漉漉的野兽。林涛站在警局门口，看着闪烁的警灯在积水里投下扭曲的倒影。后视镜里，周小雅举着黑伞站在街角，伞面上的雨滴反射着诡异的光。
当押送车驶过她面前时，林涛清楚地看到——伞沿下闪过一点红光，像是正在工作的录音设备。
雨越下越大。林涛转身时，发现自己的倒影在警局玻璃门上停留了半秒才跟上动作，就像有什么东西延迟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