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晨雾裹着寒气,在老街的青石板上结了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谁在暗处轻叩棋子。林默坐在棋馆门口,指尖摩挲着那枚“卒”子,棋子的纹路里还沾着点青丘的细沙——昨夜三尾狐留下的爪印里,就混着这种沙。
“先生,您看这树。”赵淑兰端着温好的米酒出来,指了指老槐树的树干,霜花在裂纹里凝成冰晶,竟拼出个模糊的“水”字,“邪门得很,往年的霜花都是乱爬的,今年倒像有人描过。”
林默抬头,心口微微发沉。自蚀棋修覆灭,中宫虽稳,“河界”却总不安分。沈清和昨夜观星,说北斗“摇光”星轨偏了半寸,对应着地脉水脉,恐有异动。
话音未落,紫蘑哨兵突然剧烈摇晃,伞盖紫晕褪成惨白,根须在土里疯狂打旋。周明轩贴地倾听,猛地抬头:“林爷爷,地下有动静!像好多水在涌,还带着浪响!”
巷口薄雾里窜出道枯黄影子,是那只三尾狐。它毛色黯淡,嘴角带血,前爪叼着块碎玉佩,玉质通透却布满裂纹,渗出淡蓝液体,落地化作水珠。
“守棋人……”狐狸声音沙哑,“青丘‘锁水珠’碎了……水脉要乱了。”它推过玉佩,“这是灵珠碎片,能感水脉,您摸摸便知。”
林默捏起碎片,一股寒意钻透指尖。他“看见”地下水脉如网,青丘方向却有团黑漩涡拧着水脉,细弱处已断裂,涌出浑浊黑水,像被污染的血。
“是‘浊水煞’!”沈清和翻着《守棋录》,书页发烫,“书上说这邪物专啃水脉灵气,能让清水变毒,江河改道!”
三尾狐垂泪:“灵珠是水脉的栓,栓松了,四海水往低处涌。淮河脉已被啃出缺口,不出三日,水会漫进老街……”
林默攥紧碎片,寒意与木灵印共鸣。他想起三界棋“河界”——原是真实水脉,河界乱了,中宫再稳也成孤岛。
“得去青丘。”他起身,紫蘑根须拼出“行”字,“水脉连河界,河界靠中宫,青丘的事不能不管。”
周明轩背上柴刀,揣好防水油布:“我跟去,水里东西怕火,我带了火折子。”
赵淑兰塞过伤药与米酒:“先生保重,我们守着树等您。”
林默回望老街,卖豆腐脑的蒸汽、杂货铺的吆喝、孩子画棋的笑声,这烟火气正是要守护的。
随三尾狐往青峰走,玉佩与“卒”子相触,发出轻鸣。狐狸指地面:“您的树在送灵气,木能生水,也能固水。”霜下绿光暗流,如隐秘通道。
半日后来到断流滩,水仅及踝,沙却翻滚如沸粥。误入水鸟刚落地便被拖入流沙,连羽毛都无存。
“从黑石走,下有青石根挡流沙。”三尾狐率先奔去,爪不陷沙,如踩虚桥。
众人跟上,沙底发烫。沈清和指流沙深处:“有东西发光!”
沙中无数蓝光闪烁,似被困星辰。三尾狐哽咽:“是青丘水精,被浊水煞拖来,它们一死水脉就彻底断了。”
林默取出槐树之心,绿光触沙,流沙缓了些。“试试救它们。”他将木头放黑石上,绿光顺石根入沙,如线牵向光点。
三尾狐扬起尾巴,吐淡蓝狐火,圈住蓝光,暂阻流沙。周明轩烤热柴刀插入沙中,热气逼退流沙,露更多光点。
“水精喜清怕浊!”沈清和急喊,“需纯木灵气与狐火同引,才能救出!”
林默注灵气入槐树之心,绿光炸如莲。狐火暴涨,与绿光交织成蓝绿光球,托起草沙中的蓝光。
光球里,蓝光凝成半透明小鱼,长着蝶翼,尾拖水线——正是青丘水精。它们绕光球转两圈,朝林默点头,随绿光游向青丘,如引路明灯。
流沙渐息,黑石周水变清,可见青石根如稳桥。
三尾狐瘫坐喘息:“谢您……过了断流滩是回水河,水倒着流,被浊水煞搅乱了方向,更难走……”
林默拾起槐树之心,绿光虽淡却温润。他望着回水河方向,雾气中隐约传来倒淌水声,像谁在棋盘上摆错了棋路。
“走吧。”他迈步,木灵印暖意顺着地脉蔓延,与老槐树的灵气遥遥相护,“路再难,也得把水脉的棋走顺了。”
周明轩与沈清和跟上,三尾狐抖抖尾巴,紧随其后。断流滩的沙不再翻滚,只余水精游过的淡痕,像谁在滩上落了串透明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