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司培养了无数训练有素的铜甲卫。
裴青州经过他们面前,威仪道,
“留活口,带回绣衣司。”
铜甲卫抱拳齐声行礼应是,随即低下头不敢多看。
吩咐完,他一鞭抽在马上,双腿一夹,那马便如飞一般冲了出去。
“忍耐一下。”
裴青州有些生气,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生气,所以出口的话格外别扭。
顾雪娇看着肩膀上撕开的血洞,觉得呼吸之间,那伤口都在疼。
但是,劫后余生,让她觉得喜悦。
“好。”
她很快地应他的话,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裴青州生硬的语气。
裴青州微微的低头,他以为会看见她赌气或者委屈的眼神,可是怀中的人微微蹙眉,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伤口不深,没有伤及根本,你不要怕。”
顾雪娇点了点头,她觉得说话,好痛。
所以不想说话。
落在裴青州眼中,是她别扭又刻意的疏离。
“我来迟了……对不住”
刚才见她那样莽撞地擅作主张,他明明是恼怒的,但是,他的情绪变化得很快。
见她疼得发颤的指尖,他忽然觉得很愧疚。
等他到来的时候,她该有多么无助。
惊慌失措到连伤口的疼痛都不觉得。
还在傻乎乎地担心他的名声。
见她久久未有回应,他迟疑低头,才发觉她已经在他怀中疼得晕过去了。
睫毛如垂落之羽,安静地在苍白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她纤细的腕子搭在他的腰侧。
“顾……”
一股急火涌上心头,他再是一鞭,胯下的马猛然一抖,速度更快。
她的睡颜十分安详,就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了一样。
“娇娇?”
裴青州唤她,可是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他叫出她名字的一瞬间,觉得浑身一颤。
怀中的女子却好像听见了一样,轻轻地将额头凑近他的肩膀,垂下的头,伏在他的颈侧。
她嗅到一股梨子的甜香,鹅梨帐中香,但与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都不一样,似乎甜味更重,清香之气稍显平淡。
她是个制香高手。
裴青州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小小的年纪,会的这样多,想必下了不少功夫的。
她的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几缕鬓发黏在耳际,裴青州轻轻替她撩了一下,指尖触及她滑腻,温润的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
他贪心,但却不敢再度伸手。
耳尖有些发烫。
她的嘴唇,离他近在咫尺。
仿佛再向前一点,就可以轻易触碰。
但是……
“殿下万安。”
一道男声在身后冷冷响起。
裴青州侧目,马下立着一个身着官袍的人。
“贺大人?”
烈日炎炎,贺晨芝已候了小半个时辰。
裴青州让他即刻前往,待他到了之后,却又将他晾在一旁。
门子告诉他,掌司有急事出去了,但是贺晨芝不会傻到相信,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不着痕迹的打压和威胁。
他没想到,真的会和裴青州在这里碰面。
而他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发鬓凌乱,衣衫不整,在他怀中,似乎昏睡不醒。
腰肢纤细,软若无骨,从背影看起来,便是个绝色美人。
贺晨芝面上不显,但心中冷笑。
怪道旁人讲裴青州不好女色,原来是寻常女子无法入他的眼。
而他口中的所谓急事,难道就是白日宣淫吗?
还被他给撞上了。
这次会面,他自觉已经占了上风。
裴青州看得出他脸上若有若无的调笑,他仍旧轻轻催马,
“贺大人麻烦让路。”
他说完话,也不管面前的人作何反应,仍旧向前行进。
贺晨芝连忙闪身躲过,马匹从身边擦过的时候,女子的秀发蹭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他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平复,伸手理正衣冠。
他刚想提步前行,就看到跟在三皇子身后的一对人马,以更急更快的速度向他冲过来。
为首的那人,催马前行,胯间佩刀刀柄擦过他的手背,瞬时划出一道红痕。
贺晨芝很无奈。
待他随着人群进入院子,正巧看到裴青州抱着那名女子下马,她的长发垂落,露出半边恍若玉裁的面孔来。
贺晨芝喉结滚动一下。
这人似乎有几分眼熟。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快,快去救人!”
来往的奔忙人影散落下几句焦急的催促。
“殿下可受伤了?”
副使迎出来,脸色铁青。
贺晨芝这才发觉,裴青州身上有血,而且那血,似乎是从女子的肩侧流淌下来。
所以,裴青州这是去,英雄救美了吗?
他脚步一顿。
“我没事,快去传郎中,带止血药来,要最好的。”
裴青州抱着怀中女子,极自然的吩咐,而怀中人被他的动作惊醒,轻轻地换了姿势,将头已更舒服的样子依靠在他胸口。
也就是在这个微微调整动作的光景里,贺晨芝认出了裴青州怀中的人。
他顿觉遍体生寒。
顾雪娇觉得浑身发冷,好像回到当年阴暗的地牢中,她浑身湿透,蜷缩在角落里,发热得昏厥,觉得自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后来,她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将她抱到柔软舒适的床上去,甚是还用微带着凉意的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
再接着,温热的药粥喂进了口中。
可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仍旧躺在那块潮湿的破草席上,半死不活,浑身滚烫。
她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编造出来的一场梦罢了。
这些沉痛的回忆还在袭击着自己,心头的烦闷与委屈让她想抓住点什么,手指蜷缩着,用力,再用力。
她听到耳畔轻轻的闷哼。
背上的那只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殿下!”
贺晨芝迎上来。
挡住他,眼睛下瞟,怀中的人,正是顾雪娇。
“顾姑娘受了重伤,应当立即送她去医馆。”
裴青州没想到会有人来拦他,见到贺晨芝打量的眼神,他更是内心极为不自在,将怀中人微微收紧。
“绣衣司中有军医坐镇,是父皇亲自安排的人,难道贺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贺晨芝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
“军医下手重,恐会损了姑娘的身体,在下深谙人体构造,也熟知外伤的治疗之道。”
“殿下不如,让下官替姑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