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休沐,贺晨芝甚少在午间回府。
管家看到他的轿子,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连忙道,
“大人回来了,还不快去告诉夫人和娘子。”
谢皎皎上午吐了两回,让人去请了一回郎中,她没想到,夫君居然会因为这个在中午特意赶了回来。
所以连忙吩咐华月让人备下了清热解暑的绿豆莲子百合粥,自己也是重新梳洗装扮了一番,只等着贺晨芝回来。
华月仔细地在盆中填了冰,又备好了洗手的水,她动作轻快,语气也灵动,
“大人竟然这样记挂着娘子呢,这大夏天的,奴婢都不愿意出去走动。大人却这样担心您,想必,他又给您找着了什么酸甜可口的蜜饯,来讨您欢心呢。”
谢皎皎将翡翠的耳坠摘下,换了白玉的,在闷热的夏日,就如同一块儿带着凉意的冰,让人看了便觉得通身清爽。
“你这丫头,嘴也太快了。再胡说,我不饶你的。”
华月掩口笑了,见姑娘脸色不太好,开了胭脂的盖子,正要用粉扑为她敷粉,却被谢皎皎拦住,
“不必了,待会儿出了汗,恐怕会花了,就这样吧。”
华月担心贺晨芝的突然到访,手脚很是麻利,只是,她将一切都打点妥帖,也没见贺晨芝的身影。
撑了把伞出去打听了一番,她回来道,
“奴婢刚才瞧见云帆了,他说,主君回来,未说别的,先到夫人房中去了。”
谢皎皎有一刻的失落,但她随即反应道,
“是了,官人自然应当先去母亲房中说一声,才会过来。”
“你再去看着,把凉茶提前拿出来,不可在井水中湃得过久了,否则,喝完了容易腹痛。”
华月笑着点头,
“娘子事事对官人这样上心,真是汴京佳话呢。”
“您和官人,就像画本子里写的那样,真让人看着眼热呢。”
她说完,被谢皎皎轻轻用扇子敲了下额头,仍是兴冲冲地退了出去。
不过,直至日头微微有些下沉,两个人也不曾见过贺晨芝的人影。
估摸着过了午膳的功夫,云帆方才过来,
“给娘子请安。”
谢皎皎眉头轻轻地皱着,
“大人怎么还没过来,可是母亲有什么事了吗?”
云帆顿了顿,两腮带着笑,
“娘子放心吧,并没什么事,大人差属下来禀报一声,说是公务有些忙,让属下问问娘子身上好不好,若是没事,他便不过来了。”
华月眼睛瞬间瞪大。
大人夏日顶着酷暑回了府,却不来看娘子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谢皎皎,可是谢皎皎神色如常,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一切都好,你回去回话儿吧,好生伺候着官人,盛夏暑热,但也别让他太贪凉了。”
云帆很恭敬地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他走后,谢皎皎的脸色归于平静。
“娘子……”
华月咬了咬嘴唇,
“大人他……”
她都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适才我看云帆的表情,怎么像是在瞒着什么似的。”
谢皎皎一双罥烟眉轻轻地蹙起,
“你去打听打听,官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华月走远了,谢皎皎却没有回屋,她也没撑伞,缓缓地走出院子,硕大的日头照在身上,像火炉似的那么烤人。
她慢慢地往前走,长廊处,两个婢女正在浇花。
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说来也怪,我都很久没有见过大人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还是同夫人,他素日孝顺,怎么会突然就吵起来了,就为了那位林小娘?”
谢皎皎觉得心头突突地乱跳。
“就是,你没看大人,不但不许林小娘跪,还亲自把她抱回了惊雀阁。”
“我听惊雀阁的女使说,大人进去了之后,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大人一向节制的,今日却……”
说到这,两个人齐齐地捂着嘴笑起来。
两个人的笑声就像针一样,狠狠地刺进谢皎皎的心里。
怎么可能?
贺晨芝他怎么会……
她提着裙子,步子已经是极为沉重,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动。
梧栖院的牌子就在眼前,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一样。
她觉得额头只冒冷汗,眼前的景致,就好像掉进了旋涡里,她努力想要看清,却怎么睁也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