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只余三人,松涛依旧。
陈九斤为月清霜仔细包扎好伤口,布条系得精巧。他瞥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楚麟,眼神平静无波。既然为敌,便要有所觉悟,若此刻躺在地上的是他,下场只会更惨。
身后的林桃,此刻也从惊魂未定中稍稍平复。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丹药,下意识便想去救助楚麟。
陈九斤见状,轻轻摇头,问道:“方才他们刀剑相向,恨不得第一个要伤的就是你,你现在还要浪费丹药去救他?”
林桃闻言,不敢抬头看陈九斤,低着头答道:“陈师兄,他是敌人没错,上一刻和我们刀剑相向也没错,可这终究只是一场修行不是吗?他也只不过是跟着陆清风来的弟子而已,再如何也罪不至死。”
陈九斤看她固执,便不再多言。
“林桃师妹,”月清霜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必费心了。”
林桃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月清霜,眼中尚有不忍。
月清霜继续道:“小池镇有名碑,与弟子玉佩相连。若有人重伤濒死,其名碑上的名字便会黯淡示警;若不幸陨落,则会彻底消失。我们方才一番争斗,动静不小,外界怕是已经知晓了。”
她语气平静:“碧水宫的长老很快就会赶来救他,轮不到我们浪费丹药。”
林桃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对着月清霜说道:“对不起。”
陈九斤此刻已走到十数米外。他弯腰拾起楚麟那柄开山巨锤。锤入手极沉,,锤头混铁,柄身坚木,细看之下,竟掺杂了些许寒纹铁。此锤虽比他背后的铁精大剑轻上一些,但作为法宝,经过灵力蕴养,品质远胜凡铁。陈九斤掂量了一下,颇为满意,随手挂在背后大剑旁。
月清霜见状,轻笑道:“陈师兄,背着这么多东西,不觉得沉吗?”
陈九斤调整了一下背后兵器的位置,回道:“还好,不算太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这人有个原则,好东西,不能浪费。”
......
小池镇,名碑之前,已是人头攒动,喧闹不已。
一些常年在修真界厮混的老江湖,凭借着各自渠道得来的消息,早早便在名碑旁设下了赌局。他们对流波山内各宗门弟子的实力深浅、背景如何,都暗中估量过,此刻正是他们借此生财的机会。
赌盘上,各路宗门弟子的名号被人草草写下。而赌注多在闻人昭、陆清风、月清霜几人下方。
其实,各家长老们多是买的闻人昭,他们的消息比其他散客灵通的多,这次截天书院来了六个人,除了闻人昭三人,另外三人与其说是核心弟子,不如说都是随从,而且据说六人中,闻人昭的修为是最低的,显然这些宗门和截天书院有过交易,不然也不会默许如此异常的队伍,背后闻人世家的威名,更是硬道理。
......
人群中忽起一阵骚动。名碑之上,碧水宫弟子名录中,楚麟二字光华急遽黯淡,濒临熄灭;紧接着,楚麒的名字,也跟着彻底消失。
此变故引得众人纷纷揣测:“碧水宫楚氏兄弟,一个重伤,一个……出局了!”
“这才刚进去多久啊!这么快就折损了两人!是何人所为?难道是截天书院的闻人昭动手了?”
“我看,倒像是玄都观月清霜的手笔!她昨日可是放过狠话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各宗带队长辈亦是神情各异。然而,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玄都观名下的“孙浩”与“赵倩”二人的名字,同样光芒散尽,彻底消失在名碑之上!
碧水宫一位长老脸色登时铁青,身影一晃,已化作一道流光,向流波山入口方向疾驰而去,显然是去接应重伤的楚麟。未过多久,楚麒与孙浩、赵倩三人狼狈逃出流波山。一出山门便对山中遭遇大肆渲染,尤其将陈九斤的强横描绘得如凶神降世,言语间既有恐惧,亦不乏推卸自身败绩之意。
听着孙浩与赵倩还在添油加醋地描述山中情形,竭力将陈九斤渲染成凶神恶煞,玄都观长老脸色已是铁青。他原以为这两人是被闻人昭那等级数的强敌所淘汰,虽败不辱。谁知真相竟是他们伙同外人,意图暗算自家宗门的天骄弟子月清霜!这等背弃同门之举,不仅是惨败,更是将玄都观的颜面丢尽,令宗门蒙羞。长老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不等二人说完,已是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狠狠扇在二人脸上。孙浩与赵倩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火辣的脸颊,再不敢出声。长老压着怒气,低沉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去找你们的师兄,立刻滚回山去,莫在此处继续败坏宗门名声!”
碧水宫却折损两员大将的消息,迅速传遍各处。陈九斤,这个此前一直无人知晓的名字,因此一战,初次闯入各方势力的视野。
......
松林幽深处。
月清霜向陈九斤解释道:“先前我说林桃师妹自有其用,便是因她天赋异禀,于草木生机、地脉流转,感应远超常人。”
林桃闻言,颊染微霞,略显局促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月清霜又道:
“此行流波山,夺取遗迹中的法宝固然重要,却也并非我们唯一的目的。既然有同门师兄师妹一路,若能在此地寻得一些外界罕见的灵植异珍,对各位同门而言,也不算白来这一场历练。”
陈九斤对此说倒是颇为认同。
《天罡神算》的地脉篇中,便有类似记述,提及天地灵根、奇珍异草,多会选择灵气充裕、地脉汇聚之所而生。
只是,他心中亦在暗忖,这流波山不知被多少宗门前辈搜刮过多少遍了。真有什么遗珠仙草,怕也早已被人采撷一空,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些后辈。
然而,陈九斤很快便发现,自己似乎……被打了脸。
三人一路深入,倒也平静,未再遇见其他宗门的修士。
月清霜实力最强,主动在前探路,留下陈九斤与林桃在后方仔细搜寻。循着林桃的指引,二人绕过一泓碧湖,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忽然,林桃脚步倏然一顿。她快步走向前方一处被浓密藤萝遮掩的石壁,激动地指着:“这里…这里草木生机异常丰沛,灵气也远比他处精纯!”
陈九斤闻言,立刻上前。手中铁剑一振,剑光掠过,纠缠的藤蔓应声而断。石壁之上,一株通体莹白、宛若玉雕的灵芝状仙草显露出来,正逸散着清冽幽香,灵韵盎然。
林桃端详片刻,说道:“百年石髓芝。此物能固本培元,温养肉身,对我们这等境界的修士而言,有莫大的裨益!”说罢便要伸手去摘。
“嘿,真是双喜临门啊!”林中走出两人,看着石壁上的仙草,又看看二人,露出喜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