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带着丝丝凉气。
拥挤逼窄的门外,杂物堆积紊乱。
两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黑暗里,踮起脚尖,往灯火通明的屋内伸脖子。
听着时不时飘出来的吵闹声,陈今晚扯了扯耳朵,“美娜,这真是你外婆家?”
黄美娜迟疑,不太确定的点头。
陈今晚嗷呜一声,百般无奈道:“乖乖,你怎么连你外婆家都不知道?你不会没来过吧?”
此话一出,黄美娜那张小脸肉眼可见的布满失落。
陈今晚揣测不安,她又说错话了?
“你真没来过?”错就错吧,她问。
黄美娜那双眸子被屋里透出来的光照亮,映射出她所有的渴望和期盼,“我外婆嫌我浪费粮食,我娘就没带我来过了。”
陈旧泛黄的记忆里逐渐模糊,她来过一次的,只是兴高采烈换来的是毫不掩饰的厌弃。
“真坏。”陈今晚评价,甩了甩酸胀的小腿,她惆怅说:“美娜,别纠结了,再磨蹭一会儿就不是屁股开花了。”说着,她揉了揉小屁股,在心底为它默哀。
黄美娜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上前敲门。
“谁呀!别敲了,大晚上敲敲敲,敲命呀!”
咯吱~
张母开的门,盯着黑漆漆的夜色瞧了三秒,愣是没见着人,脚底板窜起寒意,正觉害怕,就听到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外婆。”
张母低头,对上两道软糯糯的眸子。
沉默。
-
“赶紧吃,吃完滚回去。”
张月华将一碟腌菜扔桌上,没好气的冲两个孩子翻白眼,转头又去哄怀里闹腾的男娃。
“啊啊啊。”
“乖宝,娘走,别哭哈。”
轻声细语,再温情不过。
这对比太扎心了。
陈今晚下意识去看好朋友的脸,和预料中一样难看,她不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野菜团子掰下一坨,塞黄美娜手里。
“嘴巴里有东西就不会伤心了。”
黄美娜盯着毫无卖相的野菜团子,一狠心,狠狠咬了满口,噎得她直翻白眼。
院外。
张母拉着张月华絮絮叨叨。
“娘!小宝闹呢,您别挡路。”
“嗐!”张母不悦,拉扯她的力道加大,“我都是为了谁好?你要不知好歹就给老娘滚蛋,别待在家里碍眼。”
张月华板着脸,不动了。
见此,张母神情稍缓,徐徐道来,“我知道你心里苦,男人不向着你,光帮着那死老太婆说话,多大年纪了咋还不死,烦死人!”
“娘这几夜睡不着,思来想去琢磨出来个办法,你听听行不行。”
话音变弱,她往屋内瞥了眼。
“三姨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抱过你。”
张月华一脸懵,木然摇头。
“这不重要。”张母摆手,总算绕到重点了,“你三姨姥没后,就想过继个有血缘的孩子养老,既然你看不惯那丫头,干脆过继给你三姨姥得了,反正她孤家寡人也不怕她对孩子不好。”
张月华瞳孔骤缩,语气加粗,着急道:“娘!你疯了!黄家那么重视她,怎么可能答应把她过继给三姨姥,之前的事你忘了吗?”
“啧!”张母轻皱眉头,“我还能害你不成,之前那对夫妻是外人,你男人不放心正常,但这可是实在亲戚,再说了,万一这是孩子的福气,等她出息了,往后你和小宝还能跟着沾光。”
“也是你俩八字不合,不然咋至于把孩子过继给别人,我是想着既然她待在家里妨碍你,不如送走算了,以后你和黄瓜好好过日子,他喜欢闺女你再给他生个不就成了。”
张月华眼底的那点倔犟逐渐归于平静,她仔细琢磨亲娘的话,觉得并非没有道理。
对方没后,以后家产肯定会留给过继的孩子。
等母子缘断了,她不怕受八字的祸害,以后抽空也能去看看孩子,两全其美。
本就不坚定的内心顷刻瓦解,她捏了捏手心里的汗渍。
“三姨姥是啥样的人?她家条件咋样?”
张母一听就知道有戏,顿时眉开眼笑,“哎呦,闺女哦,你就放心吧,这些娘早就打听清楚了,保准不让我外孙女受苦……”
与此同时。
枯水巷。
几班人各自寻着一个方向找,早已走出枯水巷的范围,将周围几条街翻了个遍,愣是没看到孩子的身影。
沈方初心乱如麻,如蚂蚁钻心般难受,脸色难看的应付警察询问。
“孩子失踪有什么异常没?”
沈方初视线一直朝门外望,“异常?”
她着急回忆,摁着发胀的眉心戳,“没什么异常呀,她想吃红糖馒头算吗?”
两名干警尬住了。
“这大概不算。”
沈方初继续回忆,焦躁的心快要被点燃了。
该死的陈见闻,为什么要让她留下,承受这么多煎熬。
忽然,她蓦然抬首,目光汇聚成一个点。
“有一件事……”
听完她的讲述,两名干警神情严肃,迅速在本子上作记录。
“我们现在就去张家看看。”
“我也去。”沈方初急忙跟着起身。
两名干警骑来一辆自行车,幸好,先前陈见闻出门没把自行车骑走。
沈方初骑上车,带他们往张家赶。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只用了八分钟。
刹!
“这就是张家。”
沈方初指着前面最乱的那家说。
“啊——”
话音未落,就从里面传出尖叫声。
沈方初脸色煞变,急忙朝里面跑。
咚咚咚!
“开门!”
“哪个没屁眼的鳖孙,大晚上不睡觉来找死,老娘弄死你个狗日的!”
“我们是派出所的,前来询问,请立即开门。”干警上前,厉声压过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
霎那间,骂声停止。
紧跟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须臾,仍没开门。
沈方初贴耳去听,隐约有呜呜声。
她急不可耐,视线着急到乱瞥,寻摸到一块碗大的石头,她抄起就径直砸向窗户。
“欸!”
两名干警察觉到时,已经晚了。
哗啦啦——
“啊啊啊!”
隔窗户最近的张大嫂被玻璃渣子划伤,蹦起来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