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初无辜,“我这都是跟着您学的呀,您怎么能骂我呢,骂我岂不就是骂您自己。”
田翠花气绝,噔噔噔进屋,啪的关上门。
在厨房搭了两块板子睡觉的马常有和马常在被这声响吓得浑身一激灵,仰头就骂,“有病吃药,发什么神经!”
又给田翠花气得够呛,不免庆幸还好自己回来了,不然俩兔崽子就得逞了。
到时候给家搬空,她上哪儿哭?
就大院里这群虚伪的家伙儿,不嘲笑她都是好的,哪可能安慰她。
活了四十多年她突然发觉人生好没意思,她以前待人和善真诚,只盼着人人都过舒心日子,结果呢,轮到她有困难时没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帮她撑腰。
算了,以后她只顾着儿子儿媳就够了,其他人的好坏和她再没一毛钱关系。
“她有毛病,你别记在心上,怀孕期间最忌动气。”宋糊糊宽慰沈方初。
九婆一本正经点头,“她说得没错,孕妇不能受气。”
赵老太最直接,“等陈小子回来,跟他告状,让他去揍齐小三。”
钱婶子还有些晃悠,“咋就变成这样咧,她以前挺正常一样啊。”
宋糊糊冷哼,“以前是咱都过得糟心,她日子比咱们舒坦,自然正常,现在咱们都脱离淤泥了,一个个日子比她还舒坦了,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没地方发挥,能不发颠吗?”
“哟,你这说话越来越高级哟,还优越感。”赵老太戏谑。
宋糊糊撇嘴,“就兴你们进步,不兴我赶点时髦啊,这是我专程去那个洋人馆子学的。”
“你啥时候去洋人馆子吃饭咯?”钱婶子咋呼。
九婆和沈方初也伸着脖子凑近,双眼写着:详细说,想听。
宋糊糊老脸一红,色厉内荏的吼,“非得去吃饭啊?我去参观参观不行?那馆子里头一杯水都要钱,上辈子肯定是个穷鬼,这辈子死要钱,我才不花那个冤枉钱。”
其他人:……
一个字,绝。
炊烟升起,下班的人接二连三赶回家。
众人剥完洋芋各自散去,回家做饭,但皆留了只耳朵在这里,只待大战一触即发,她们随时赶过来。
谁知,天黑尽马德全仍没回来。
田翠花几次到巷子里张望,嘴里犯嘀咕,“怎么还不回来?”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挑拨道:“田翠花,老马兴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别瞎白话。”田翠花烦躁呵斥,眉头紧皱,目视前方,昏暗浓稠的巷道静悄悄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回来的样子。
旁边扎堆的人互相递眼色,但笑不语。
忽的,田翠花一拍大腿,咋呼道:“肯定是那俩兔崽子把老马气得不愿意回家了,我得找他们算账去!”
众人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再望去时,哪还有田翠花的身影?
静默片刻,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响起哀嚎声,继而叮里哐啷的吵起来。
“田翠花!我们兄弟给你面子没让你滚,你少得寸进尺。”
“这是老娘家,老娘凭啥滚!要滚也是你们俩个兔崽子滚,把你们爹气得家都不回,还好意思睡,给我爬!”
田翠花拿着笤帚一顿打,将马姓兄弟赶出家门,站在门槛上叫骂,还顺势锁门,扬言让他们滚回水泥厂去。
巷子里的人正要起身凑热闹,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见马德全背着手摇摇晃晃从黑暗中走来,猛地顿住脚步,整个人如被定住般孑然不动。
这一刻,巷子里安静极了。
唯有田翠花铺天盖地地骂声忽强忽弱,三百六十度环绕在耳边,叫人想笑不敢笑。
如此僵持,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强风虐过,定住的人仿佛解开封印,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砰的点燃。
众人就眨了下眼,马德全便已扑进院子里,望着鸡飞狗跳的三人心跳加剧,胸膛起伏剧烈,他摁着心口倒退两步,怒火冲到眉梢处。
“你们给我住手!”
战况正在进入白热化阶段。
田翠花稍占优势,不仅是因为她手中有笤帚,更重要的是她有年龄优势,马姓兄弟略微露出要发狠的意思,她就是嚷嚷着敢打她,她就去死,下地狱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谁打架愿意偿命呢?
这不,不聪明的马姓兄弟便陷入劣势中,不停被打。
此时,马德全的到来无疑是扭转战况最重要的因素,马姓兄弟立马跑来,躲在他后面告状。
“爹,我和二弟睡得好好的,她没有缘由就来打我们,还把我赶出来,不准我们进屋睡觉。”
“她不仅把我和大哥赶出来,还把门锁上,让我们滚回水泥厂,以后别回来了,还说家里的一切都是齐小三的,让我们不准和他争,可我们回来是为了孝顺您,又不是惦记您的东西,她怎么连这么点敬孝心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们。”
两兄弟一唱一和,内容八成是真的,剩下的两成纯粹胡说八道。
压根不用田翠花喊冤,马德全半个字都不信,一屋子牛鬼蛇神,什么心思他能不清楚?还装什么装。
“你俩给我闪一边去,站好!”
田翠花喘着粗气,但她还尚存理智,知道当着马德全的面胡闹没用,故而露出柔弱的姿态,伤怀抹泪,“老马,呜呜呜~”
众人浑身一激烈,眼神怪异的看马德全和田翠花身上打转,不可思议的想:原来你俩私底下是这样子哦~
老夫少妻,他们也算是磕到了。
“你给我闭嘴!”
马德全回头就是一道怒喝。
他多数情况下不愿管这些破事,常言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可结果呢?
他装聋作哑倒是换来如今的报应,一地鸡毛等着他收拾,这几个白眼狼还不消停,指望把他反复榨干,最好分身成好几个,给他们卖命。
这见鬼的生活,他受够了。
“你们两个。”
马德全指向马姓兄弟,说:“明天滚回水泥厂住,以后没事少过来,有事也别过来,听懂没?”
“爹,您为了她不要我们了?”马常有满脸惊愕。
马常在情绪更为激动,“爹,我和大哥是您一手养大的孩子,无论我们是不是您亲生的,我们都认您是我们的爹,您怎么能听信她的胡言乱语,将我们赶走呢?”
“爹,我还要孝敬您,我不走!”马常有往前走了两步,啪叽跪下。
相反,站在后面的田翠花露出得意的笑容,幸灾乐祸的说:“听见没?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待在这里挑拨我们的关系了,你们没回来前我们过得多舒坦,你们一回来,这日子被搅和的都快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