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翠花哪敢回答呀,一个劲抹眼泪,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和郑敏诉说这些年的不容易。
“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俩就到我大腿高,那会儿家家户户都穷,每每到月底就断粮,为了他们哥仨有得吃,我经常半夜爬起来往城外跑,为了和人抢几根野菜打架都是常有的事。
“一眨眼长大了,也敢冲我摔打了,罢罢罢,都是我的错,你们有怨气就冲我来,别怪你们三弟。”
闻言,不仅马姓两兄弟气愤不已,齐小三也气得不行。
他这俩哥哥从小就欺负他,背地里拿石头砸他,以前为了不被赶出去他只能忍辱负重,否则后来他又怎会不顾一切的去入赘,难道他不清楚入赘会被人戳脊梁骨吗?
“娘!你别怕他们,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让你受他们的欺负!”他愤然道。
田翠花痛苦的摇头,劝道:“小三,你别掺和进来,快和你媳妇儿回家去,娘能处理好。”
马姓兄弟只觉得一口铁锅砸头上,压得他们吐血三升。
马常在当即冷笑道:“您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的会算计,啊呸!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谁都不准走,那间房子凭啥归齐小三?我不同意!”
马常有跟着说:“我也不同意,既然都不管那就说到做到,我们哥俩对家里毫无怨言,但要是管了齐小三,那他有的我们也要有。”
田翠花一阵心寒,暗自发狠,这俩兔崽子,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随他们去死,天灾人祸多了去了。
偏她还觉得要一碗水端平,平日里给亲儿什么就给两个兔崽子什么,结果养出俩个白眼狼,真真是叫她后悔莫及!
“马常在,马常有,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们计较,但你们也别得寸进尺,我知道你们嫉妒我,但凡事也要有个度,我娘愿意帮衬我,那是因为我值得,就你俩大字不识一个除了在水泥厂下苦力还能做啥?赶紧滚,别逼我动真格的。”齐小三不耐烦的挥手。
他是真觉得这俩人没有自知之明,和他比,配吗?
此时,蹲在地上的陈见闻举手发言,“马常有,马常在,你俩废话那么多做啥?直奔主题呀!”
他急死了。
既然是为了争房子,那就赶紧搬,谁先住进去算谁的,站这里又不哭又不打有啥用?不疼不痒,气焰都被压没了。
“陈见闻,你别掺和我家的事!”齐小三猛地回头,怒喝道。
陈见闻笑了,叼着树叶子说:“我没打算掺和,就觉得这戏看的不起劲,教教他们,你也别冲我喊,真掺和了你指不定还得哭。”
“哈哈哈~”
话音未落,便引起一阵笑声。
齐小三闭了闭眼,满心羞恼。
这个陈见闻也该死,以前就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桀骜样儿,现在依旧如此,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狗改不了吃屎。
殊不知,他在心底骂,郑敏却在心里夸:这就是大佬的气场吗?如果齐小三也这么霸气,那我是不是就不用站在这里被当成猴围观了?兴许还不会在意我犯过错,我也无需因为害怕而选择离开家。
越想越惆怅,郑敏默默低下脑袋,陷入悲伤中。
“陈小子说得没错,马常有,马常在,你俩憨货,这个时候怎么能冲你们娘喊呢?她的为人我们大家伙儿可都清楚,进门十多年,对你们三兄弟可是一视同仁,说谁不好都不能说她不好。”九婆义正言辞的教训道。
马常有和马常在很憋屈。
以前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们发一点脾气就会被邻居指着鼻子骂不孝,田翠花没错,是他们狼子野心,不知好歹。
“我们……”
马常有想反驳,却被马常在制止,两行清泪双流。
“各位婶子,真不是我们兄弟容不下老三,实在是她太不做人事!”
话音如重锤落地,惊起尘埃。
田翠花神色大哀,不敢置信道:“没想到你们这样看我,我……我……”
“闭嘴!我娘看在你们没娘的份上,宁可委屈我也要对你们好,你们竟然指责她!”齐小三一着急说出心里话。
若说先前田翠花还存在表演的成分,那此刻就真的是伤到骨子里了。
她万万没想到亲儿子竟然会这样想,她明明对他最好呀,什么好的都偷偷留给他,可为啥他会觉得受了委屈?
田翠花百思不得其解,恍神间,马常在已经在振振有词的控诉她的‘恶行’了。
“从小起,明面上我们比齐小三穿得好、吃得好,可实际上呢?冬天我们衣服里塞得柴灰,又重又冷,齐小三的衣服看起来旧破,里面却塞得棉花,在外人面前她给我们拿白面馒头,等人一走她又哭诉家里穷,要将粮食留给爹,爹吃了好有力气干活。”
提及委屈,马常在做不到无动于衷,哽咽一声。
马常有立马接过话茬,“我记得这事!刚开始我和弟弟相信了她的鬼话,每回当着外人面接住馒头,等人走后又还回去,不知多少回后有一天我们发现,她背地里给齐小三馒头吃,还叮嘱他偷偷吃完,别让我们知道!”
众人不语,那几年景不好,粮食金贵,偏疼自个儿子倒没错,毕竟换了他们也会这样。
马常在知道这番说辞打动不了众人,抹掉眼泪,“其实这些小事我们长大后也想明白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齐小三将我们赶走!”
“我没有!”
田翠花激烈否认。
“你敢说当初污蔑我们手脚不干净不是为了将我们赶走?”马常在愤而质问。
赵老太举手作答,“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儿,不知啥时候起,巷子里的人好像都说马家两兄弟偷东西,那阵子风言风语的,没多久他俩就搬去水泥厂,后头就消停了。”
“这事我也有点印象,咋地?不是真的?是田翠花故意弄出来的?”九婆诧异。
宋糊糊冷哼,“要不是她散布,其他人哪管她家孩子手脚干不干净。”
这年头只要不偷到自己家,那都不是事儿,万一偷到自己家,也没事,打死就行。
“我没有!”
田翠花叫冤。
她的确想把这俩兔崽子赶走,让马德全把家当全给小三一个人,但她真没散播马家兄弟手脚不干净的谣言,分明是他们背着她偷吃白面馒头,她一气之下就嚷起来,让马德全狠狠抽了他们一顿。
这事她没错!
“你没有?”宋糊糊半个字不信,只问:“你敢说你不想把他俩赶走?”
“我……”田翠花蠕动嘴唇,光天化日之下,昧着良心说话属实要点心理准备。
显然,她没做好这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