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魏家人没想到这阵仗,就是魏小小本人也没想到,望着关切的邻居们,她双眼渐渐被雾气蒙住,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些时日亲爹亲娘疯了似得逼她嫁人,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闹都无济于事,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看着身边人一个个都被魏莱带偏了,明明最开始不假辞色,可过两日立马态度大变,还怨她不懂事。
魏小小目睹这一切,心底作寒。
她慌了,她不想再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逃吧。
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不要继续深陷泥潭,处处被裹挟。
只是没想到在自家亲人都不支持她的情况下,往日这些看起来并不靠谱的邻居却表现出难得的善意。
“谢谢各位叔婶。”
她朝众人鞠躬,忍着泪意说。
“谢啥呀,你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那火坑你自个愿意跳就算了,你既然不愿意我们这些老骨头总得伸手拽一把,也不枉认识一场。”
“你爹娘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好歹养了你一场,所以这回下乡你千万别犯傻,多找他们要钱要票,不然都得给你那姐姐。”
“东西不怕多,就怕没有,到时候人生地不熟,你不抓瞎了?他们要是不愿意给你准备你就去厂子找领导哭,到时候我们大家伙儿都给你作证。”
当面教人闺女耍阴招,整个平城也就枯水巷的人能干出这种事了。
魏父和许阿妹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瞪着他们,那眼神仿佛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抽筋剔骨,以解心头之恨。
但谁又怕他们呢?说的愈发起劲。
大抵是见人多势众,再多的怨气也只得往肚子里咽,一向泼辣的许阿妹竟真的半句话没说,气哼哼进屋了,将门摔得震天响。
看不见了,她倒是硬气起来,指桑骂槐的嚷嚷。
“还杵着干啥,指望别人同情你不成,养出这种昧良心的玩意儿,老娘看你怎么还有脸见人。”
魏父最后深深看了魏小小一眼,试图唤起她的心软,“小小,爹娘从没亏待过你,只是让你嫁个人,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魏小小是个倔犟性子,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偏过脑袋,梗着脖子不搭腔,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泣。
这些天她哭得够多了。
魏家大闺女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传遍整条枯水巷,有人慕名而来,就为一睹这位算计亲妹妹嫁给老男人的姑娘。
枯水巷没人帮忙说话,谁问都如实说。
风言风语害死人,很快魏莱就发现她在这里待不下去了,那些不起眼的邻居不过是张了张嘴,就能把她逼入绝境,这显得她之前上蹿下跳的很可笑。
这叫魏莱心底不免又生出几缕怨恨,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一开始就对付她,那样她兴许就不会算计魏小小,也不会走到下乡这一步,真真是悔呀。
多说无益,下乡一事板上钉钉,没有回头路可走。
大院的人难得团结一致,给魏小小准备行李,在几个婶子的带领下,愣是从许阿妹手里敲了五十块出来塞进魏小小的兜里。
“这钱你好好收着,就你爹娘这样以后怕是指望不上了,乡下那地方虽然花不了啥钱,但穷家富路,有总比没有强。”
魏小小点头,一一应下婶子们的叮嘱。
临别前,她特意找了回沈方初,笑着说:“天仙姐姐,我要走了。”
沈方初把橱柜里的绿豆糕、鸡蛋糕、大白兔奶糖全给她装上,“路上吃,别饿着。”
魏小小走得那天下着小雨,她谁也没说,独自拎着行李去往火车站。
等魏家人热热闹闹回到家,发现空了大半。
许阿妹坐在院子里哭嚎。
“背时的女娃子,连我新腌的盐菜都不放过,老娘上辈子遭了啥子孽,这辈子生出这么个讨债的玩意儿……”
哭声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院子飘。
三号院。
一群人躲在屋檐下唠嗑,听见这哭声时不时捂嘴掩笑。
“唉,那么小个姑娘硬生生逼走了,真是狠心。”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要遭多少欺负,那丫头又是倔犟不肯服输的,要吃亏哦。”
“这雨停了你们谁出城弄山货去?这时节山里长出来的野菜肯定嫩。”
“成啊,等雨停了就去。”
聊着聊着,话锋一转,魏小小就被抛之脑后了。
也是,作为邻居大家都已经尽力了,连最抠门的宋糊糊也凑了巴掌大块布料出来。
这时,李大爷背着手冒雨走来,腿上的伤势好多了。
“又闹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摇头。
“没有,我们好得很,绝对不得闹事。”
“这下雨天闹啥呀,您这是刚下完棋回来?”
“您放心,要是谁家闹腾我们肯定立马去找您。”
李大爷为人正直,但好骗。
闻言半点不怀疑,背着手又走了,心里还沾沾自喜,自从他做了这个大院的管事,矛盾都少了,不愧是他。
事实上,是他白天不在巷子里待,晚上睡着雷都打不醒,又没人给他通风报信,以至于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压根就不知道。
等他一走,八卦声又叽叽喳喳响起。
沈方初身在其中,渐渐睡着。
“方初?沈方初……”
迷糊间,好似有人在喊她。
她努力睁开双眼,疲倦的身心让她懒得动弹。
陈见闻捏着她鼻子作怪,“你是笨蛋吗?下雨天在外面睡着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你不知道回屋呀。”
沈方初挣开他的手,四周瞥了眼,没有其他身影,她鼻音有点重,瓮声瓮气的说:“最近浑身疲的很,老是想睡觉,大概是换季吧。”
陈见闻拉她起来,“进屋待着,手跟冰坨子似。”
把人赶进屋,他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倒盆里,又扔了几棵艾叶进去。
端进屋,他发现沈方初又靠在窗边睡着了,一时间满心无奈。
将人搬到床上,脱掉鞋袜,上半截蒙在被子里,下半身掉在床下泡脚。
沈方初蹭了蹭柔软的被褥,发出一声喟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更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