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个准话,黄菊花能听?
她嚎得更加大声,一边嚎一边朝窗户的方向蠕动,别以为她没看见孙雯害怕别人听见,呸,要面子的女人活该吃亏。
“我命苦呀~天老爷,你开开眼,光欺负苦命人是啥道理,可怜我闺女长到十八岁才见第一面,当初猫崽子一个就替人遭罪,现在人家日子好了,翻脸不认人了,没天理呀~”
孙雯感到窒息,她稳不住了,单薄的身体微微摇晃。
“好,五百块,我给。”
黄菊花哀嚎声一停,麻溜撑起上半身,喜不胜收,“妹子,姐相信你说话算数,但姐没出息,你得给姐一个凭据,不然你又反悔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孙雯又是一阵窒息,胸口抽抽疼,她这到底是给自己招惹了一群什么东西?比蝗虫过境还可怕。
对峙间,谁也没注意到,沈方明从厨房提着水壶悄悄靠近黄菊花,对准她脑门就是一顿浇。
“啊——”
青天白日,犹如厉鬼泣嚎的声音响彻半个家属院。
这下孙雯不用担心了,有大槐树下那群婶子的帮忙,最多两个小时,家属院的狗都得听到风声。
哐当!
沈方明目瞪口呆,手一软,水壶落地,他慌张后退,欲哭无泪的解释,“...我以为是冷水。”
现如今说什么都是扯淡,一壶开水全浇黄菊花头上,她此刻整个人在腾腾冒烟,半张的嘴合不拢,浑身打颤。
“怎么办?怎么办?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方明快哭了,他是混,是作,但绝对没害人之心,眼前这幕是他目前闯过最大的祸了,不用想,老沈回来铁定抽他,至少三根皮带起步。
叩叩叩。
八卦之神黄婶闻声而来,“孙雯,出什么事了?”
敲门声惊醒屋内发怔的人,蒋柱子蹲到黄菊花面前,手舞足蹈,无从下手。
孙雯更绝,她回神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快,把她送回房间。”
沈方初:“......”
真的,照孙雯这种奇葩性格,她上辈子得多瞎呀。
“送医院,她烫伤面积太大,不尽快处理,后续会更麻烦。”
孙雯尖锐的视线扫来,呵斥道:“你非要让我们家成为家属院的笑话吗?方初,我一直觉得你懂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方初嘴角拉平,鲜活的面孔趋于寡言,以往每每听到‘失望’二字,她都会妥协,按照孙雯的期待去选择。
现在,她三步作两步,飞快走到门前,伸手拉门。
“沈方初!”
孙雯暴怒声紧随其后,她没管,朝伸长脖子的黄婶颔首,“我娘被开水烫伤了,黄婶能帮我把人送去医院不?”
“行!”
黄婶一口应下,从旁边的空隙挤进去,一抬眼就看见客厅里的惨状,惊得脚下停了停,下一秒,声音炸开。
“我的天!咋烫成这样了!”
围着黄菊花打转一圈,她招呼蒋柱子,“你是她男人?还愣着干啥?赶紧把人送医院去,这不赶紧处理,回头一身皮都得烂掉。”
耽误这一会儿,黄菊花那张脸又肿又红,隐隐泛光,像是随时要爆浆一样,衣服之下是怎样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孙雯还顾忌面子不肯送人去医院,也不怕捂出大事后,善不了后。
蒋柱子笨手笨脚把人抱起来,跟着黄婶往外走,耳边是自家媳妇儿哼哼唧唧的哀嚎声,讲实话 ,哪怕夫妻二十多年,他真没见过黄菊花这么脆弱的时候。
毕竟,黄菊花是今天生孩子,明天就下地干活的‘铁骨铮铮’女强人。
应是如此,这般模样才叫人动容,蒋柱子老泪纵横,一颗心犹如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炸,难耐极了。
沈方初回头踹了脚吓住的沈方明,皱眉低吼,“发什么呆,跟上去。”
“我不...我害怕。”沈方明抹了把青白交加的脸,顾不上丢面,可怜兮兮的说。
沈方初听得直翻白眼,冷冷道:“要是你爸回来知道你把一壶开水浇人头上,还不善后的话,你屁股开花了。”
一想到那画面,沈方明心一抖,急忙朝外走,步伐沉重的像是要去投案自首。
刹那间,沈家客厅寂静了。
“呵。”
冷笑刺耳,沈方初回眸,对上孙雯极尽讥讽的眼神,沉默不语。
“真是我养大的好女儿,尽帮着外人算计我!”孙雯怒极,口不择言,端庄的姿态短短两天碎了不知多少次。
对于这番指控,沈方初尤为无语,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清楚时下该怎么处理,可孙雯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病态。
“您消消气,我去医院帮忙照看,等爸回来了您跟他说。”
沈方初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就想去国营饭店吃碗面条,实在懒得搭理发疯的孙雯。
应该说,从她算计黄菊花当众说出‘换孩子’真相起,她就没再奢望和孙雯母女情深,没有血缘加持,她迟早会成为沈福宝的垫脚石,哪还折腾什么?
一起疯吧。
六五年的街道还很热闹,色彩鲜明,熙熙攘攘的人民脸上是欣欣向荣的朝气蓬勃。
谁能想到几个月后,这番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是小心翼翼,是人心惶惶。。
沈方初熟门熟路走进国营饭店,大早上人挺多,她要给了面钱和粮票,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习惯性掏出手绢擦桌面,察觉到有人看,寻着找去。
四目相对。
沈方初:好酷!
陈见闻:好拽!
到底不认识,对视几秒,两人同时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待中,沈方初时不时瞥去余光打量,倒不是一见钟情,只能说皮相好,气质好的人的确吸人眼球。
这不,酷哥对面的中年男人要没开口,沈方初甚至都没觉察。
“见闻,虽说是你爷爷定下的婚事,但时过境迁,如今你爷爷又不在了,万一对方不同意?”
包办婚姻。
沈方初默默惋惜,脑子里浮现出一副画面,皮相绝佳的酷哥身旁站着一位腰粗膀圆,憨笑得意的胖妞。
画面太美,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