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青牧农场的白菜叶上凝结成珠时,林溪已经蹲在菜地边看了半个多小时。新栽的菜苗窜高了不少,翠绿的叶片舒展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像一群踮脚张望的孩子。她手里捏着颗饱满的菜种,指腹摩挲着粗糙的外壳,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几天,陈鑫和时敬发几乎每天都去观察河谷营地,带回的消息越来越详细:对方确实全靠冷兵器防御,每天外出搜集物资的队伍都带着伤回来,营地的炊烟越来越淡,显然是粮食紧张;昨天甚至看到有孩子在围墙边挖野菜,被巡逻的汉子厉声喝止。
“他们快撑不住了。”陈鑫昨晚在仓库里说这话时,眉头拧成了疙瘩,“再拖下去,要么饿死,要么冒险去更远的地方,遇到尸群就是灭顶之灾。”
时敬发当时提议:“要不直接过去说?咱们有枪,他们不敢怎么样,愿意来就来,不愿意……”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林溪当时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想起李梅母女刚来时的惶恐,想起自己刚到农场时的不安,那些河谷营地的人,或许和她们一样,只是想活下去。
“陈鑫哥,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林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往仓库走去。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陈鑫正在和老周检查太阳能板的线路,时敬发蹲在旁边擦复合弓,马风宇则在整理刚打磨好的尖木桩。看到林溪过来,几人都停了手。
“想跟我们去?”陈鑫挑了挑眉,“知道去干啥吗?”
“去谈判。”林溪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是女的,他们营地也有妇女和孩子,或许……更容易相信我。”她看着陈鑫的眼睛,认真地说,“咱们不是去征服,是去邀请他们来一起生活,得让他们感受到诚意。带着枪冲过去,只会把他们吓跑,甚至逼得他们反抗。”
时敬发愣了一下,随即挠挠头:“好像……有点道理。上次遇到李梅嫂子,确实是林溪妹子先搭话,她才放下戒心的。”
老周也点头:“女同志心细,说话也温和,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强。对方要是有顾虑,林溪姑娘去说,说不定真能听进去。”
马风宇抬起头,看了林溪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打磨木桩,嘴角却悄悄扬了扬。
陈鑫沉默了片刻,看着林溪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里的犹豫渐渐散去。他一直担心谈判会起冲突,却忽略了最柔软也最有力量的方式。林溪说得对,他们是来邀请的,不是来征服的,诚意比枪支更重要。
“行。”陈鑫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得听我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我知道!”林溪眼睛一亮,像点了两盏小灯。
接下来是安排人手。陈鑫第一个想到的是王天凯:“地牛,你留下守家。哨塔刚建好,营地不能没人坐镇,杨振平跟你一起,把武器库看好,任何人不许靠近。”
王天凯“嗯”了一声,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用力点了点头——他虽然话少,却总能把最重要的事办妥。
“时敬发,你跟我一起,带把步枪,别外露,藏在包里,以防万一。”陈鑫转向时敬发,“你的箭法准,远距离能掩护。”
“没问题。”时敬发把复合弓背好,又拿起一把短钢管塞进腰后,“保证不拖后腿。”
“老周,你也去。”陈鑫看向老周,“你年纪大,说话有分量,带上你的工具箱,万一他们有坏了的发电机或者工具,你露一手,也能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实力。”
老周笑了,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工具箱:“放心,别的不敢说,修修补补我拿手。”
最后,陈鑫的目光落在马风宇身上。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他。
“小马,你也一起去。”陈鑫的决定让众人都有点意外,“带上你的斧头,跟在后面,不用说话,壮壮声势就行。”他想给马风宇一个机会,让他更多地参与团队事务,也想让他看看,除了冲突和背叛,末世里还有另一种可能。
马风宇的眼睛瞬间亮了,紧紧攥着斧头,用力点头:“我……我会保护好林溪姐。”
出发前,林溪特意回宿舍换了件干净的浅蓝色连衣裙,是从服装店找来的,裙摆上绣着几朵小雏菊,显得温柔又亲和。她还在帆布包里装了些东西:一小袋刚收获的白菜种子,几包从超市找到的消炎药,还有两块方翠兰烤的玉米饼——都是对方可能需要的东西。
“这些……有用吗?”林溪看着包里的东西,有点不确定。
“有用。”陈鑫笑着说,“种子代表希望,药品能救命,玉米饼是心意,比空着手去强。”
杨振平在门口送他们,手里还拿着个铁皮水壶,硬塞给林溪:“带上,路上渴了喝。记住,要是谈不拢就回来,咱们不缺这几个人!”
“知道啦杨大哥。”林溪笑着接过水壶,心里暖暖的。
五人出发时,太阳刚升到树梢。陈鑫开着长城炮,林溪坐在副驾,时敬发、老周和马风宇挤在后座。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和偶尔的风声。林溪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手心微微出汗,却一点也不害怕——身边的人,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别紧张。”陈鑫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就当去串亲戚,他们要是敢不客气,咱们有家伙。”
时敬发也跟着打趣:“对,实在不行,我一箭射穿他们的旗杆,先吓吓他们!”
林溪被逗笑了,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不少:“我才不紧张呢。我就是在想,该怎么跟他们说,才能让他们相信,青牧农场真的是个好地方。”
老周笑着说:“就说咱们有热水澡,有新鲜菜,还有王天凯搭的结实哨塔,保证他们动心。”
马风宇也跟着点头,虽然没说话,眼神却很认真。
车子驶进河谷地带时,远远就看到了那个营地。围墙后的炊烟比前几天更淡了,巡逻的汉子也少了一个,显然是人手不足。看到长城炮,围墙上的人立刻警惕起来,举起了钢管和砍刀,几个妇女把孩子护在身后,气氛瞬间紧张。
陈鑫把车停在离围墙五十米远的地方,熄了火,示意大家别动。“林溪,你先下车,慢慢走过去,手里拿着种子袋,让他们看到你没带武器。”
林溪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阳光照在她的连衣裙上,像披了层金纱。她举起手里的帆布包,朝着围墙挥了挥,然后慢慢往前走,脚步平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围墙上的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下来的是个年轻姑娘,还笑得这么亲和。举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放低了些,警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陈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时敬发悄悄拉开了复合弓的弓弦,马风宇握紧了斧头,老周则紧张地看着林溪的背影。
离围墙还有十米远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你是谁?想干啥?”是个中年妇女,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根烧火棍,眼神里有警惕,却没有恶意。
林溪停下脚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帆布包:“我是青牧农场的,来看看大家。我们那边有多余的种子和药品,想给大家送点,顺便……想跟你们聊聊。”
她的声音清亮而温和,像山涧的泉水,缓缓流进每个人的心里。围墙上的人互相看了看,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些。
陈鑫知道,第一步,成了。接下来,就看他们有没有勇气,走出那道紧闭的围墙,走向青牧农场的方向。而他和身边的人,会在这里,等着林溪的消息,也等着那些挣扎求生的人,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