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楼道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虚掩的门缝里没有任何声音,既没有呼救,也没有丧尸的嘶吼,只有风穿过窗户的呜咽,吹动着外面那片刺眼的红布。
“怎么办?”杨振平压低声音,消防斧在手里转了半圈,“是直接推门,还是先喊一声?”
陈鑫没说话,手指在工兵铲的木柄上轻轻敲击。他在权衡——里面如果是活人,贸然进去可能打草惊蛇;可要是一直耗着,万一里面真有危险,或者红布引来别的丧尸,麻烦就更大了。
“我觉得还是别管了。”王天凯扶着墙,脸色有些发白,“谁知道是不是陷阱?末世里,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做不出来?”他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对未知的危险格外敏感。
马风宇缩在后面,小声附和:“王哥说得对……刚才我就差点害了杨哥,要是再出点什么事……”
“你这叫什么话?”杨振平瞪了他一眼,“万一里面真是个女的,被困了好久,咱们见死不救?那跟那些吃人的丧尸有啥区别?”
“不是见死不救,是得掂量掂量。”王天凯据理力争,“咱们好不容易把楼弄安稳了,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人冒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却谁也说服不了谁。陈鑫的目光落在时敬发身上——这小子从刚才起就没说话,一直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在翻涌。
“时敬发,你怎么看?”陈鑫问道。
时敬发像是被惊醒,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君子不救’。”
众人都愣了。这词儿在末世里听着格外突兀,像从故纸堆里扒出来的。
时敬发抓了抓头发,解释道:“意思是……遇到危险,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救,别逞英雄,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尤其是这种摸不清底细的情况,贸然出手,就是蠢。”他说着,眼神暗了暗,“按这道理,咱们确实该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振平急了:“那你这话啥意思?见死不救还成君子了?”
“我没说见死不救。”时敬发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我是说……我想起另一个人。”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慢慢勾起一点弧度,“有人问他,明知山有虎,为啥还要往虎山行?他说,不是因为傻,是因为心里那点东西,不能丢。”
他看向陈鑫,眼神突然变得很亮:“鑫哥,我忘了那话具体咋说的,但我记得那哥们儿叫陈平安。他说,有些事,哪怕知道可能会死,也得去做,不然活着跟行尸走肉没啥区别。”
“我不是啥君子,也不想当英雄。”时敬发握紧了消防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但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晚上躺在12楼的被窝里,一闭眼就会想起那扇窗户上的红布,想起里面可能有个人在盼着有人来拉她一把。那滋味,比被丧尸咬一口还难受。”
他往前走了半步,离那扇虚掩的门更近了些:“我觉得,陈平安要是在这儿,肯定会推开门看看。”
楼道里静了下来。杨振平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王天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马风宇看着时敬发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飘动的红布,攥紧了手里的钢管。
陈鑫盯着时敬发的侧脸,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这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他举起工兵铲,往门上推了推,“那就按陈平安的法子来——先看看里面到底是人是鬼。”
他侧过身,对众人打了个手势:“杨振平,你跟我左右夹击;时敬发,你守在门口,防止里面的人往外冲;天凯,马风宇,你们在楼梯口盯着,有情况就喊。”
“得嘞!”时敬发立刻后退半步,守住门口的位置,消防斧横在胸前。
杨振平深吸一口气,冲陈鑫点了点头。
陈鑫不再犹豫,双手按住门板,猛地往里一推!
“吱呀——”
门板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门后的景象随着缝隙的扩大一点点显露出来——没有预想中的丧尸扑袭,也没有埋伏的武器,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客厅,家具蒙着白布,落满了灰尘。
而在客厅靠窗的位置,蜷缩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灰,嘴唇干裂起皮,但眼睛很亮,正惊恐地看着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窗外的红布还在飘,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微弱的金边。
看到门口的五个人,她先是愣住,随即眼睛里涌出泪水,嘴唇哆嗦着,却因为太激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拼命地点头,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
“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陈鑫放缓了语气,工兵铲慢慢放下,“你一个人在这儿?”
女人这才缓过神,哽咽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我……我被困在这里三天了……求求你们,救救我……”
时敬发看着她,又看了看窗外的红布,突然想起刚才那句“君子不救”。他咧了咧嘴,觉得还是做陈平安的感觉更舒坦些。
至少,此刻眼前这双含泪的眼睛,比任何道理都更能说明——他们来对了。
陈鑫示意女人别出声,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确认没有藏着丧尸。“跟我们走,现在就走。”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外面不安全,先回我们的据点。”
女人用力点头,挣扎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显然是饿了很久。马风宇下意识地想上前扶,又想起刚才的教训,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谢谢你们……”女人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混合着脸上的灰,划出一道道痕迹。
时敬发走在最后,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又抬头望了望那片红布。风还在吹,红布猎猎作响,像是完成了使命的旗帜。
他不知道救这个女人会带来什么,是新的麻烦,还是别的什么。但他知道,刚才推开门的那一刻,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轻了不少。
这就够了。
下楼的路上,女人断断续续地说,她叫林溪,是这栋楼的住户,灾变时躲在家里,三天前食物吃完了,才冒险在窗口挂了红布。
陈鑫听着,没多问,只是加快了脚步。阳光依旧很烈,但队伍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让这趟回程,有了点不一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