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车在树林里颠簸着穿行,夕阳把树影拉得老长,像无数只伸向地面的手。老周握着方向盘的手始终没松过劲,车斗碾过枯枝发出“咔嚓”声,惊得枝头的乌鸦扑棱棱飞起,在灰蒙蒙的天上盘旋两圈,又落回远处的电线杆上。
“快到了。”老周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他指着前方树林的缝隙,能看到厂房旧楼那栋红砖屋顶了,“绕过这片林子,就是货场后墙。”
陈鑫一直盯着窗外,手里的64式手枪保险没关。刚才在树林深处,他瞥见两只丧尸卡在树杈间,青灰色的胳膊还在胡乱摆动——显然是绕过火墙的漏网之鱼。他没让老周停车,这种落单的丧尸构不成威胁,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回到旧楼。
叉车钻出树林,货场的铁丝网破洞就在眼前,边缘的铁丝还保持着被掰断的样子。陈鑫让老周把叉车停在树林边缘,两人拎着家伙步行过去——开车太惹眼,万一附近还有丧尸就麻烦了。
靠近旧楼时,陈鑫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太安静了。
没有预想中杨振平的大嗓门,没有林溪的叮嘱声,甚至连丧尸的嘶吼都听不见。只有风刮过破窗的“呜呜”声,像谁在空楼里哭。
“不对劲。”老周的声音发紧,攥着钢管的手微微发抖,“我媳妇……”
陈鑫没说话,率先矮身钻过铁丝网破洞,脚步放得极轻。旧楼的铁皮门还虚掩着,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只是门把手上那道被杨振平的防暴叉蹭出的划痕还在,门轴处却没新的撞击痕迹。
他推开门,一楼的杂物堆还是那副模样,破麻袋、铁桶、散落的螺丝,只是地上的脚印乱了些,像是有人匆忙离开时踩出来的。墙角那几个空罐头盒被收走了,之前林溪用来记东西的笔记本也没了踪影。
“楼上!”老周急得声音发颤,拔腿就往楼梯冲,钢管“哐当”撞在台阶上。
陈鑫紧随其后,二楼的破木桌被推到了墙角,椅子却不见了,显然是被带走了。窗台上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包装纸被风掀起一角——像是离开得很仓促,却又带着条理。
“没有……都没有……”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冲到三楼,又踉跄着跑下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我媳妇呢?你的朋友呢?她们去哪了?”
陈鑫走到门口,望向厂房外的空地。那辆停在侧门的警车,不见了。
他心里猛地沉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蹲下身,手指划过地面的灰尘,那里有几道清晰的轮胎印,从侧门一直延伸到巷口——是警车的轮胎纹路。
“别急。”陈鑫站起身,拍了拍老周的肩膀,“你看这地面,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他指了指楼梯口,“杨振平的防爆盾、防暴叉都没留下,林溪的短钢管也不在,连你媳妇受伤的胳膊应该用的布条,都被带走了。”
老周愣了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之前林溪放在墙角的布条不见了,地上只有点淡淡的血渍,早已干涸——那是包扎伤口时不小心蹭上的,边缘很规整,不像被拖拽过。
“她们……她们是自己走的?”老周的声音还有些发懵。
“是。”陈鑫走到侧门,望着巷口的方向,“警车被开走了,说明是有计划地撤离,不是被丧尸冲散的。”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们引开尸潮后,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但她们等不到我们,又联系不上——”他摸了摸腰间漆黑的对讲机,“肯定会选一个稳妥的地方等我们。”
“稳妥的地方?”老周追问,眼睛里重新燃起点光,“哪里?”
“修理厂。”陈鑫的语气很肯定,“我们之前的据点在那儿,时敬发在那边改装皮卡,林溪她们对那里熟,而且相对安全。”他回忆着离开前的情景,“我们说过下午回修理厂汇合,她们大概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先回去等我们了。”
老周皱着眉,还是有点担心:“可……可万一她们遇到别的麻烦了呢?”
“可能性不大。”陈鑫摇了摇头,“杨振平带着防爆盾和防暴叉,时敬发熟悉路况,林溪够细心,她们三个在一起,对付零星的丧尸没问题。”他指了指巷口的轮胎印,“你看这印子,车开得很稳,没有急刹的痕迹,说明路上没遇到大危险。”
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巷口,把轮胎印染成了橘红色。老周望着那道痕迹,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些,喉结动了动:“那……那我们现在去修理厂?”
“嗯。”陈鑫转身走向树林边缘的叉车,“叉车太慢,咱们得找辆快点的车。”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厂房车间,“刚才引尸潮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车间门口停着辆摩托车,去看看能不能启动。”
老周立刻跟上,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只要媳妇是安全离开的,只要有个明确的去处,心里那团慌乱就散了大半。
两人穿过空地支起的铁丝网,往车间方向走。风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火味,是早上燃烧弹的余味。陈鑫回头望了眼那栋空荡荡的旧楼,二楼那扇碎了角的窗户在夕阳下像个黑洞——他们确实走了,带着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朝着他们共同的据点去了。
末世里,所谓的安稳从来都是暂时的,但只要知道同伴在哪个方向,知道有个地方能等彼此,就算路再难走,心里也总有个落处。
“总有,天黑前得赶到修理厂。”陈鑫加快了脚步,手里的短钢管在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是在给这趟未知的汇合,敲打着一点笃定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