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现场的抢险排险工作在专业队伍指挥下紧张进行。塌方区域被彻底隔离,专家和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废墟,提取关键物证样本,尤其是那些断裂的支护桩碎块。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
卜皓没有离开现场,他站在警戒线外一处高地,目光沉凝地看着这一切。深秋的寒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外套,胃部的隐痛在高度紧张后似乎暂时蛰伏了,但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秘书林伟拿着一件厚大衣轻轻披在他肩上。
“卜书记,您站了快两个小时了,去指挥部板房休息一下吧?现场有孙市长他们盯着。”
卜皓摇摇头:“不用。我就在这儿。”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周正华的身影——市长大人正在几名官员陪同下,“亲切慰问”抢险队员,对着镜头说着鼓舞士气的话。卜皓心中冷笑,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手机震动,是苏小晴发来的加密信息:“现场情况已知。刘宏发被控制,但关键财务电脑硬盘被物理损坏,部分纸质账册失踪。张队正带人全力恢复搜查。另,网络出现‘新市民中心豆腐渣工程,新书记难辞其咎’、‘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等煽动性帖子,Ip指向境外,但传播很快。已启动反制,但需警惕线下串联。”
卜皓眼神一冷。果然,线上线下的组合拳来了!毁坏证据,煽动舆论,制造混乱,给调查设置障碍,给他施加压力。对手的反扑,凶狠而老辣。
他回复:“收到。线上舆情你多费心。线下…让秦武加强工地及周边巡逻防控,特别是夜间。通知清河区,密切注意柳林村等征地村动态,防止有人借机煽动闹事。”
刚放下手机,孙立伟副市长一脸凝重地快步走来:“卜书记,技术组那边初步反馈…情况不太妙!”
“说!”
“从塌方桩体提取的混凝土样本,初步目测和简单测试,强度远低于设计要求的c40标号!甚至可能不到c20!而且,里面似乎掺入了大量…粉煤灰和石粉?具体成分和强度要等实验室详细分析。另外,塌方区域的基坑支护设计图纸和施工日志,与监理存档的版本…有细微出入!有人动过手脚!”孙立伟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这根本就是人为制造的灾难!”
卜皓的心沉到了谷底。劣质材料加上篡改设计\/施工文件?这已不仅仅是偷工减料,而是蓄意破坏!性质极其恶劣!
“查!一查到底!”卜皓的声音冷得像冰,“设计图纸谁保管?施工日志谁记录?监理存档谁经手?所有环节的经手人,全部控制!重点查‘云建’项目部内部和那个分包队伍!”
“卜书记!卜书记!” 突然,警戒线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十几个穿着朴素、神情悲愤的男女试图冲破警察的阻拦,哭喊着涌过来。
“还我亲人公道啊!”
“豆腐渣工程害死人啊!”
“当官的出来给个说法!”
“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草菅人命!”
……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情绪激动的大娘,哭喊着:“我儿子就在里面干活啊!差点被砸死啊!你们赔我儿子!赔我们血汗钱!”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记者们的镜头立刻对准了这突如其来的“遇难者家属”(实际是轻伤检修员的母亲和部分被煽动的工人亲属)。周正华也迅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沉痛”和“关切”,试图安抚。
卜皓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又看了看远处被封锁的坍塌现场,再想到苏小晴的信息和刘宏发被毁坏的电脑…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更沉重的责任感交织在心头。新书记的第一把火,烧出了罪恶,也引来了更猛烈的反扑。废墟的余烬未冷,新的阴霾已笼罩在云州上空。这场围绕新市民中心、围绕云州未来的较量,进入了更加残酷和复杂的深水区。
他深吸一口气,排开众人,迎着那些悲愤而迷茫的目光,大步走了过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喧嚣:
“乡亲们!我是市委副书记卜皓!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诉求,跟我说!我向你们保证,事故原因,一定彻查到底!该负的责任,一个也跑不了!该给的交代,市委市政府一定给!但现在,请你们冷静,不要影响抢险和调查!相信党和政府!” 他的身影,在混乱的现场和闪烁的镜头前,显得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