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办公厅签收那份标注着“特急”的云州市委市政府联合报告时,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暗沉。文件被迅速分拣,贴上代表最高优先级的红色标签,送往几位主要领导案头。与此同时,卜皓部署的四条战线,也在云州各个角落高速运转起来。
市委秘书长林伟亲自坐镇在市委机要室,协调着文件的流转和后续工作。他拿起电话,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省规划设计院王院长吗?我是云州市委林伟。新市民中心项目的tIA深化,需要贵院鼎力支持!对,加急!最快速度!……我知道难度,但这是陈书记和卜主任亲自抓的头号工程,关系到云州几十万群众的福祉!……费用?按最高标准走!市财政全力保障!……好!非常感谢!明天一早,我们市交通局、交警支队的详细数据和项目团队就到贵院报到!……拜托了!”
挂断电话,林伟额角已渗出细汗,他立刻又拨通了市财政局局长钱永福的专线,语气严厉了几分:“钱局长,卜主任的指示非常明确!那份虚头巴脑的方案不行!立刻给我做实!每一分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算得清清楚楚!财政能挤多少,涉案资金能动多少比例(按卜主任指示,先按30%预估),社会资本怎么引,都要有干货!市纪委关于涉案资金使用的会议纪要复印件,我十分钟后让人送到你办公室!明天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一份能经得起省里、甚至中央审计的详细测算表!这是政治任务,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电话那头传来钱永福唯唯诺诺的应答声。林伟放下话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知道钱永福是李国涛时代留下的“老人”,虽然被卜皓敲打过,但未必真心卖力。他想了想,又拿起电话:“小张,让市纪委办公室的小李同志,亲自把那份会议纪要送到财政局钱局长手上,看着他签收。顺便提醒钱局,卜主任对这件事的进展会亲自过问。”
另一边,市委政研室主任周明则带着一群精兵强将,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铺开了战场。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国家、省级关于“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的政策汇编,语速飞快:“小陈,你负责梳理国家层面近三年关于政务服务效能提升的核心文件,特别是‘一网通办’、‘集成服务’的要求!小刘,你负责省里的配套政策和领导讲话精神!老王,你对接政务服务局,把现有政务中心存在的问题清单、业务量饱和程度、群众投诉热点,全部整理出来!小赵,你联系统计局,调取热线关于政务服务类诉求的季度分析报告,还有信访窗口高频事项的统计数据!另外,立刻设计一份针对新市民中心选址周边三个大型社区的快速问卷,主题就是‘对一站式政务服务的需求和期待’,样本量不用太大,但覆盖面和代表性要强,明天就开始入户!记住,我们的报告核心就是一句话:建设新市民中心,是落实中央精神、满足群众期盼、提升云州发展软实力的关键一步!要站得高,论得透!”
环保局和清河区政府更是连夜动员。环保局局长亲自带队,与清河区区长在项目选址现场碰头。几顶印着“新市民中心项目民意咨询点”的蓝色帐篷迅速在周边几个社区小广场支了起来,环保局的技术人员和区里的社区干部开始忙碌。区政府公众号和社区网格群同步推送了线上问卷链接,标题醒目:“您的意见很重要!新市民中心项目补充环评公众参与”。虽然按照卜皓的指示,范围缩小到300米核心区,抽样率目标20%,但阵势已然拉开,显示出云州市推进项目的“诚意”和对“民意”的重视。
就在云州上下为应对省发改委的“四条”而高速运转时,省城那栋庄严肃穆的省发改委大楼里,规划处长李兵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他刚放下云州方面打来的、询问tIA报告具体要求的电话,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动作倒是挺快。”他自语着,拿起内线电话,“小刘,云州那边开始动了,找省院做tIA深化。你‘提醒’一下省院的王院长,就说这个项目……省里领导很关注,要求务必‘严谨、科学’,按最高标准来做,每个数据都要经得起推敲,时间……可以‘充分’一点嘛。”
电话那头应承着。李兵满意地放下电话。吴天佑常务副省长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云州这个项目,尤其是卜皓主推的这个项目,陷入“程序泥潭”。他李兵,就是这泥潭最忠实的看门人。
而在省城另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内,吴天佑正悠闲地品着顶级普洱。他对面坐着一位气质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男子——云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周正华。
“正华啊,云州最近动静不小啊。”吴天佑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周正华微微欠身,笑容得体:“吴省长明察。卜皓同志年轻有为,干劲十足,新市民中心项目立意是好的,就是……步子迈得急了点,对可能遇到的困难估计不足。这不,省发改委李处长那边就提出了不少专业意见,我们市委市政府正在全力补充完善。”
“嗯。”吴天佑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地看向周正华,“程序规范是必要的。不过,正华,你是云州的市长,是政府一把手。这个项目最终成不成,责任在你肩上。卜皓是省纪委的人,搞案子他在行,搞建设嘛……经验终究还是欠缺了些。你得多把把关,既要支持工作,也要对云州的长远发展负责。别让一些……急功近利的做法,影响了云州的大局稳定。”
周正华心领神会,立刻表态:“吴省长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职责。一定会在市委的领导下,既积极推动项目,又确保程序合规、风险可控。绝不会让云州出现任何乱子。”他刻意强调了“市委的领导”和“风险可控”,既表明了自己的位置,也暗示了卜皓可能带来的“风险”。
吴天佑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拿起茶壶,亲自给周正华续了一杯:“喝茶。云州有你坐镇,我还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