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田建春拎着兜子苹果、小孩的衣服、炼乳上楼的时候,楼道里比较温暖安静,只能隐约的听到关着的门内孩童的嬉笑声、也有收音机或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
等田建春确认好了门牌号,上前轻轻的敲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了刘为民的声音。
刘为民拉开门闩的一刹那,还顺口问了一句“谁呀?”等看清来人时瞳孔猛地缩了缩。
他扶着门框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 田建春吗?
怎么会裹着一身寒气、这个时间点儿站在自家门口?
“啊?你咋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瞬间沙哑了,仿佛被人捏着;尾音还悬在半空,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
田建春笑眯眯的看着发小那惊恐的模样,举起手里的苹果兜子和淡蓝色的小孩的棉袄棉裤,省城就是比下面的县市要略发达一些,商品都丰富。
“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来省里办点儿事情,到了以后,就先来看看你们三口。”
“为民,是谁啊?”
孙玉玲正在床上给孩子喂奶,抱着孩子隔着门在里屋问话,忽然碰到了床边儿的浪鼓发出了叮咚响。
刘为民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拉进了田建春。
屋里的热气裹着奶香味瞬间扑出来,包围了他。
“玉玲!是建春!就是那个从小我们俩就一班、后来考大学被医学院补录的那个建春!”
他嗓门陡然拔高,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和兴奋。
孙玉玲都能想到丈夫脸上的热辣辣的幸福和甜美,她很想把奶头从儿子的嘴里给揪出来,她对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背后的人一直好奇,仿佛连谈恋爱的时候,这个人都会卡在她跟丈夫中间。
孙玉玲尝试着拽了三次,才把儿子的嘴巴给空出来,然后整理下衣服,抱着儿子就从屋里出来了。
田建春被刘为民带到沙发前,手里的东西被他粗暴的抢过去,放到茶几上,然后人就被摁到了沙发上。
被发小壁咚的田建春靠坐在沙发上,上身挺直着、头微微的仰着、眼睛被迫看着对方。
“你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上礼拜接到我家的信,说县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你们医院要跟城关镇卫生院合并了,难道你是因为这个事情来的省里?告状吗?”
刘为民给田建春写了信,不过还没收到回信,没想到今天人就到了!
他知道田建春的执拗上来后,一万头牛都拉不回!
刘为民眼里的担心、惊慌被田建春读懂了,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真没事儿,老家给你的信说了这个?我都忘记嘱咐他们了。”田建春的云淡风轻让刘为民冷静了一点儿,不过依旧没放松。
“那你来省里干嘛?你个小助理有啥公事儿要办?”不是刘为民看不起田建春,而是他怕真的是来告\/\/状的。
田建春笑了,“你先放开我,让嫂子看到多不像话。”
正说着,里面出来一个微胖的女生,笑容甜美、温和如风。
“为民,这就是田建春?你好,田建春,可算见到你了!”银铃般的声音带着甜美,让人如沐春风。
“你好,嫂子,我是建春,打扰你和为民了。”
田建春作势挣开刘为民的‘审判’,赶紧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
“坐吧,坐吧,外面有些冷,你吃饭了吗?为民,你抱着儿子,我去隔壁看看还有饭菜吗?”说着很自然的把儿子放到刘为民怀里。
田建春看到了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也是他一辈子的向往所在。
“嫂子,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
“真吃了?别骗我啊。”刘为民一只手搂着儿子,腾出一只手用力拍拍田建春的肩膀。
“吃了,吃了,在市委招待所旁边有个饺子馆吃的饺子,然后就去旁边的商店买的苹果和给侄子买了件儿衣服,希望嫂子别嫌弃。”
“你说啥呢,你嫂子可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儿子?你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妈妈!”
刘为民脸上的满足和幸福,让田建春眼前一热,自己赶紧假装环视四周。
长方形的客厅里,靠墙是个长条餐桌,不过上面几乎没饭碗,放了俩公文包、孩子成堆的玩具、几本书零散的放着。
两个卧室都是阳面的,门上挂着半截门帘,粉红、淡蓝的底色上,几只活泼的小熊正在嬉闹。
转过来,就是一个三人沙发外加两个单人沙发,靠着墙摆成长长的一溜儿,在旁边有个房间,关着门,北面是厨房和洗手间,都贴着浅色的明亮的瓷砖,收拾的很干净。
孙玉玲也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个子不太高,比丈夫刘为民矮一点儿,但是看着比丈夫稳重、也老气。
“玉玲,既然建春说吃饭了,那就是吃了!你跟建春都坐下来吧,正好儿子刚吃过奶,精神好,咱们一起待会儿。”
于是,刘为民抱着儿子坐中间,左侧是媳妇孙玉玲,右侧是发小田建春。
刘为民先看看媳妇,脸上带着骄傲和幸福,然后低头看看儿子,再看看右边的田建春,然后把儿子的小脸转过去凑在田建春面前。
“建春,你看这小子像谁?”
田建春看着眼前白皙的胖乎乎的小小子,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颏。
“小家伙真好看,我看啊,估计是随了嫂子那边的长相,你看大眼睛、白白净净的。”
“切,建春你就捡着好听的说,你看这眼窝子随他娘,这下巴颏子 ——”
突然又把孩子往田建春面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又急又秘。
“跟我小时候一个模子刻的!当然了,我小时候又黑又瘦,没这么白,可贝贝他舅非说像年画里的娃娃、当然也像他!我跟他争了半宿!”
刘为民有些气呼呼的。
孙玉玲笑呵呵的冲田建春说,“建春啊,我不跟你见外,就叫你建春啊。”
“行,嫂子,你就喊我建春就行。”
田建春伸出自己的手,用力的搓搓,搓热了,才轻轻的摸一摸小小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