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啊,我看你就不是真老实、真真实!\" 方荣起对着张佑安笑,眼角细密的纹路渗出甜蜜,半开玩笑地指着田建春,指尖随着颠簸的车厢轻轻晃动。
张佑安扶着座椅扶手,被逗得直乐:\"建春啊,你这一说,我可算开窍了。这考核就像长跑,是个长期的过程!哪能指望一蹴而就、一步登天?得像老黄牛耕地似的,持之以恒、踏踏实实坚持下去。可又不能一根筋,还得像变脸大师似的,该变就得变。\" 他边说边比划,手掌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
\"哟呵!老张这悟性,这从一句话都能举一反三了,啥时候这脑袋运转这么快了?\"
方荣起的眼睛弯成月牙,车厢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混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将疲惫一扫而空。
田建春露出发自内心的笑,白牙在车灯的光晕里忽明忽暗,像藏着星星:
“小田啊,你的确是个福将!老张在你刺激下,脑袋都开窍了!”
田建春不能跟着方荣起开张佑安的玩笑,“方局长,您不知道,我平时都是受到我们院长的启发的,他平时的工作就是很细致很到位的。”
方荣起的目光变得柔和,笑容更深:“这你不用说,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们啊,一晃都认识二十多年了。”
\"说起来,咱们跟老周认识那会儿,都还是毛头小子。你还记得七六大地震以后暴雨,咱们带着人,在县城的简易棚子里,处理伤员......\"
张佑安安静地听着,对面错车的灯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记忆的闸门被悄然打开,灰白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夏夜的暴雨、昏黄的灯光、低矮的棚子、浓郁的血腥味道、高低起伏的呻吟......
仿佛刚刚经历过的悲壮,一幕幕在眼前走马灯闪过。
张佑安听着方荣起的回忆,看着身边田建春年轻的面孔,眼睛湿润了许多,是啊,时光流水、岁月如梭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年轻时的他跟方荣起、周逸群、王瑞霖、汪锦禾等一帮人,也跟田建春一样,充满朝气和干劲,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哪怕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也足够了。
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他、他们再也不是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大姑娘了,而是凭借能力扛起一个局、一座医院、一个部门的责任了!
当凤北县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时,张佑安看看手表已过九点。
整座小城仿佛裹着墨色的绸缎沉沉睡去,空荡荡的街边唯有几盏路灯倔强地亮着,在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偶尔有野猫窜过,惊起几片枯叶。
方荣起告诉小耿司机去胡同里的面馆去吃碗面,耿司机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
靠边找地方停好车,耿司机去敲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透出湿热夹杂着面汤的味道。
“呦,耿师傅,这么晚了才回来啊?”胖乎乎的王师傅对着耿司机打招呼。
“嗯,下四碗面,来点卤,配点黄瓜丝吧。”耿司机先进来,随后是方荣起和张佑安和田建春。
“方局?才忙完啊?”
方荣起点点头,“晚啦!知道你这里能有吃的,就让小耿开车过来了。”
“蒙您不弃、蒙您不弃,啥时候来,都能吃上香喷喷的面!”王师傅拿着抹布把靠门的桌面、板凳擦了擦,然后招呼着几个人坐下,随后去了后面煮面。
小耿司机熟练的去旁边拿了碗筷,顺便还盛了一碟子带着浓郁芝麻油味的咸菜丝。
不一会儿,王师傅端着一大盘粗细均匀的黄瓜丝出来,黄瓜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耿司机跟着王师傅进了灶间,端出过了一遍凉水的两碗面,王师傅则拿了托盘,上面放着两碗面和一大碗红油油的炸酱。
“来,吃,吃,王师傅的炸酱那叫一个地道!配上黄瓜丝,香的你要吞了舌头!”
方荣起拿着勺子,给每个人碗里放一大勺子炸酱,耿司机则配合着又放了一筷子黄瓜丝。
王师傅又从灶间端出一碗热乎乎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卤、一小碗的炖肉块。
“洋柿子就这些了,量少了些,您几位凑合着吃,下次来了,我给您几位做一次刚学的油泼面。”
“哇呀,王师傅的炖肉也是一绝,大家今天有口福了,快吃,快吃,别给他剩下!”
方荣起给每个人碗里夹了两块肉,小碗里就只剩下肉汤和零星的肉丁了。
张佑安看到田建春和耿司机大口的吃着肉、大口的吸溜着软弹的面条、咀嚼的黄瓜丝的咔哧声听到耳边,那叫一个脆!
于是也低下头,大口的吃着肉、面条就着卤、配上大蒜,吃了一碗,肚子觉得撑了,浑身再次充满了力量。
耿司机去结账,三个人都摸着肚子,彼此对看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老方,你发现的这个小馆子不错。”
“是啊,是很不错,我们偶尔过来打打牙祭。”
方荣起看着熟悉的四周,墙上贴的大明星的海报,都被熏的油腻腻的。
“王师傅,你墙上的挂历该换了啊!”
王师傅从里面接了话,我闺女还没给我淘换到新的呢!
“哦,过年了,就有的卖了,回头买两本,换换!”方荣起跟王师傅聊着家常,跟那个在会议室里严肃的形象大相径庭。
“是呢,过年前了,淘换两本,换上!”王师傅走出来,“您几位还来点热汤吗?”
“不了,不了,热!”虽有晚风习习,依旧是温热的。
几个人告辞出来,走在狭窄的胡同里,黑漆漆的。
耿司机开着车,从另一头出来,把田建春和张佑安送到中医院,然后拉着方荣起回了卫生局家属院。
张佑安问田建春,“去喝点茶吗?”
“张院长,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累一天了。”
田建春看着精神不错但是弓着背的张佑安。
“吃的多了些,消化消化。”张佑安似乎有话说。
“成,我都没好意思说尝尝您的好茶!”田建春跟在张佑安身后,半步的位置一起走向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