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古城明媚的阳光温柔地倾洒在中医专科学校的青砖灰瓦上。
徐卓然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警蓝色上衣、黑色条绒裤子、刷洗的白白净净的网球鞋,紧张的站在门前柳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鞋尖反复碾过地面的碎石,内心正经历着等待的煎熬。
三月的风裹着玉兰的香掠过他发烫的耳尖,却吹不散内心那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 此刻迈进校门只需三步,可他的双脚仿佛被无形丝线缠绕,在原地钉出两个浅浅的鞋印。
寒假的时候,他与几个相处不错的同学,结伴重返母校看望老师,老校区的梧桐树还挂着残雪,徐卓然他们几个围坐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搪瓷杯里的茉莉花茶腾起袅袅白雾。
闲谈间,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古城的几个学校,也包括中医专科学校。
话题便如解冻的溪流蜿蜒开来。
“咱们这届就三班一个女生在学中医吧?” 有人转动着钢笔,金属笔尖在笔记本上敲出清脆声响,“下一届倒有三四个人去了。”
“徐卓然,你没去他们学校找过他们几个女生吗?你们不是都在古城?”
徐卓然垂眸轻抿了口茶,滚烫的茶水在舌尖化作绵长的苦意,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波澜。
盯着杯口漂浮的茶叶,装作漫不经心随意附和道:“我没去过,不过呢前几天放假回来时,正巧在车厢里碰到几个中医学校的学生。”
“男的还是女的?” 有人好奇追问。
话音未落,茶盏边缘已被指尖捏出湿润的水痕,徐卓然的手指,有些轻颤。
一旁的好友挤眉弄眼,调笑着打趣:“若不是女生,咱们卓然哪会特意记住,是吧?徐帅哥?”
徐卓然此刻想到那个高个子女生,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故作神秘:“他们中医学校确实有女生很不错啊!不过他们约莫十几人一起的,男女都有。跟我在一个车厢的,也就四五个人。”
“都是哪里人?这么多人一起走?” 问题接连不断。
“听他们说话,好像应该都在凤城火车站下车,然后再坐长途汽车;因为凤城周边那几个县、只有凤城一个火车站。” 徐卓然回忆着当时的对话,声音平稳。
“看来都是县里的,说不定还有村里的。”
“那肯定啊!听说去年高考,凤城县和凤北县考的都不错,平均下来看,比靠近市区这边的学校上线和录取还好呢。”
有人若有所思,“这、这、距离可有点远,就算追到手,毕业后分配回原籍工作,两地分居也怕是不容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得头头是道,满是现实考量。
至于感情?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徐卓然安静地听着,思绪却早已飘向那个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身影 —— 车厢里,那个身姿高挑、面容清冷的姑娘,像一幅水墨画卷,在他心底徐徐展开。
“回原籍工作?两地分居?”
其实都不是大问题,自己可以去他们县里做老师,她也可以来市区做护士啊,前提是俩人得有缘走在一起。
而此时此刻,徐卓然望着校门口谈笑风生的朝着外面走的学生,深吸一口气,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梢,将这场隐秘的心动,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看,门口有个男生,高高瘦瘦的,不知道是哪个专业的。”
有人对着徐卓然指点。
“看着不像咱们学校的。”
“这能看出来?”
“能啊,咱们学校的人,都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娃哈哈哈哈’,周围听到的几个人,笑的前仰后合的。
徐卓然也笑了,没见谁家学校的学生这么自恋的!
“你好,同学,我想问问针灸专业的教室在哪里?”
“你看是吧?一看就不是咱们学校的,看样子不是师范的就是工业学校那边的。”
徐卓然微笑着,心里冷冷的。
“你好,要看你找哪一届的?不过他们针灸专业,都在图书馆后面的二层楼的楼上。你可以去上面问问。”
一个落落大方的女生,爽朗的声音似这午后明媚的阳光和清丽的风。
“谢谢你,十分感谢。”徐卓然微微颔首,然后迈出坚定的步伐。
“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同车厢的那个哥们,还有一起的另外的女生。”
徐卓然小声嘀咕着,前面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一晃一晃的往前引领着他。
中医专科学校的布局跟师范学校差不多,但是多了些古朴的建筑、老树,还有就是药香。
“也难怪他们说自己学校的学生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呢,感情都在这里啊,要是校园里出现俩穿着长衫的先生出来,是不是也很正常?”
绕过图书馆,徐卓然眼前豁然开朗,大片的药圃,里面种着高高低低、各种形状大小的药材,穿插的甬路看着像鹅卵石铺就的,最外面环绕的是一排垂柳,垂柳中间是平整光滑的青灰路。
有教室的窗户是开着的,里面传来男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
徐卓然轻轻的走在阳光下,聆听着或隐或现的讲授的声音,回想着自己学校老师的教授,以及自己所理解的“传道授业解惑”。
进了楼里,凉爽舒适的空气迎面扑来,徐卓然顿一下脚步,然后沿着楼梯慢慢的上楼,木质的扶手已经磨的锃亮,连水泥的台阶都被磨去了棱角。
到了二层,徐卓然赫然看到针灸(85)一班、二班,针灸(86)一班、二班、三班,还有几个针灸室也都关着门。
他定定的站在走廊的中间,听着几个班里传来老师的讲课声,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如果真的见到那个女生,自己该怎么办?
“你好,我是来偶遇的?”
“你好,我是徐卓然,来认识你、追你的?”
“你好,我是徐卓然,做我对象吧?”
想想,自己会不会被他们班童鞋给打出去?
即使不被打出去,估计那个姑娘也不会搭理自己,甚至连个“滚”都不会给自己!
徐卓然有些泄气了,觉得自己有些荒唐、还有些疯癫。
他甚至想,早知道应该找三班那个女生问问,让她帮忙牵线搭桥着。
如今,咋办?
来都来了,等着那一刀好了!
徐卓然安慰自己后,就静静的靠着墙,等着下课铃响,甚至自嘲的想象着,要是先遇到那个女生应该如何?
要是先遇到三班的那个女生,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