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春捏着搪瓷缸的手指微微发白，杯口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
他透过玻璃望着窗外梧桐树上残存的摇摇欲坠的枯叶，内心翻涌的思绪比这天气更让人捉摸不定。
他知道他关于感情的想法不太正确，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渣男、更不是坏人、最关键的是他不想害人！
如今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能力爱上一个人！
“人家说好人有好报，如果你真的跟魏院长家的闺女结婚了，对人家好好的不就好了？”
谢长天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处传来，颗粒分明的进了田建春的耳朵，带着几分长辈的循循善诱。
田建春摘下眼镜擦拭，金属镜架硌得鼻梁生疼。
“可是短期之内我没有走入婚姻家庭的打算。” 田建春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盖住了熟悉的曾经的时光。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钱、没人脉、没地位...”
想起上一世被嫌弃的眼神看了半生的自己，他低下头。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努力的眨眨眼，企图让眼里的湿润被慢慢的吸收掉。
上一世听过太多的成功的男人的第一桶金的来源的话题，现在对比一下，如果他这样的人只靠自己的努力和勤奋想要成为什么业界的精英或者大亨，跟天方夜谭也差不多。
谢长天看着冷静下来、不再迷蒙的田建春，摇摇头，‘这代年轻人，跟自己当年完全不一样！不理解他们的想法！’
“好吧，我老了，不太了解你们年轻人。你这次来，除了谈明年的毕业生分配，还有别的安排吗？”
“我明天会见一见建文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意向去凤北落脚。”
有一瞬的迟疑，田建春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那边给的条件很优厚，对于建文他们来说，比回他们县里要强，甚至哪怕他们留在山城，分配下去也是区医院，进不了市医院的。而且，在这边要想分一套房子，每个五年八年，是做不到的。”
现实，就是如此。
谢长天在每年毕业生分配之际，会收到别人关照某些人的要求，但更多的普通人，则是回到原籍的劳人局，等着各个单位的‘挑选’。
“我也是觉得我们医院提出的接收条件还能接受、另外医院正在发展中，做好了，肯定会有上升的空间的；所以才想问问他们。”
田建春知道，医院是个论资排辈很严重、又是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江湖的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深；现在中医院急需人才、也会高速发展，机遇比其他的地方相对更多一些。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将满地落叶和着雪花卷成漩涡。
田建春望着那片飞旋的枯叶和雪，想起张佑安说的话：“咱们医院的中西医结合科室，会是将来的重中之重，随之配套的相关科室也会逐渐发张壮大，只要你们同学愿意来，分配房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个人成长这块，也会特事特办。机会稍纵即逝，过了这个阶段，医院发展到一定程度，基础型人才的出路就只有按部就班了。”
田建春理解张院长说这些话的含义，这也是为何他选择回到凤北回到中医院的原因之一。
他是可以留校、可以去附属医院、可以去凤凰城的人民或工人，但是任何一个单位都没有凤北中医院这样对人才的强烈渴望和上升通道。
如果，如果他的同学愿意去凤北中医院，那么他们一起努力，是不是可以加快步伐做些什么？
隔天，田建春跟周建文见了面，俩人在宿舍先谈了彼此的实习见闻，又说了毕业分配的话题，才慢慢的转移凤北中医院的发展机会。
“你们中医院这么有钱？大学毕业后能分房子？是你们医院的？”
周建文在山城下面一个不大的区医院实习，这是他家托人拐了三四个弯才进来的。
“凤北在凤凰城算比较落后的，但是现在县里的领导们，正在大力发展经济，卫生系统的改革也是如火如荼的，继中医院的改扩建、中西医结合项目启动后，我们县医院则采取了更大的手笔：异地另建院区！狠吧？”
周建文点点头，他不关心别的，只关心房子和个人发展。
“你们院长说话算话吗？真有这么大的权利倾斜大中专毕业生？”
“是啊，这个还是我跟他提出来的，据说他跟卫生局局长说了以后，他们单独请了劳人局的还有组织部的人一起吃饭讨论了，如今县医院也在效仿我们这个人才引进政策，不过他们没有中医院这边的力度大。”
雪后的山城有些湿冷，地上的积雪已经硬邦邦的了。
等俩人走出宿舍楼后，田建春看着天地间的白茫茫，出了神。
“你都想见谁？下午的时候我替你喊过来？”
周建文看一眼变化很大的田建春，本来就很稀薄的学生气，如今一点儿都没有了，甚至比他们某些教师还有气度。
“咱们班的就唐秀玲吧，别人给我的观感略差；其他人？你觉得肯学、上进的、愿意离家的都可以约过来。”
田建春想着，他返程的时候，要不要去连城转转，跟刘为民见一见，看看连城这边他有认识的凤北籍的的医学生没有。
下午的时候，唐秀玲先来的，随后周建文领着他之前的一个同学周志忠、另外还有一个是目前他实习的区医院的去年的毕业生于忠伟也有兴趣。
田建春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开门见山的讲了凤北县的发展、中医院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和未来三年的计划；又着重讲了关于中西医结合门诊的建立、讲了人才引进的相关政策、更讲了个人的发展规划轨迹。
唐秀玲看着有条不紊的讲述着各种情况的沉静的田建春，再对照着身边的几个人，高下立见。
“建春，你们医院对女生也是同等待遇吗？”唐秀玲的话，让几个人忍不住一笑。
“为何有这个疑问？”
田建春微笑着看着同班两年的女同学。
“因为我实习的医院，对女生不重视。”唐秀玲有些委屈。
于忠伟附和了一句，“对，我们医院在同等条件下，男医生优先考虑进修、职称评定，连手术助手也是男医生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