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 20日,对于田建春来说,是个特别特别特殊的日子。
下午第一节课后的课间仍在跟试卷奋斗的他,被那个三姨父的同学、教导处主任亲自给喊出了教室。
“田建春,收拾好东西,拿好了出来。”
“主任好!”有认识教导处主任的同学,打着招呼。
田建春一脸茫然的收拾东西,想着自己被开除了吗?
开除一个复课生,要主任亲自喊?
“主任,您找我?”田建春出来,冲着主任点着头。
“是,你三姨父来电话了,让你收拾行李赶紧回家,录取通知书到你家了。”教导主任上下打量着这个孩子;皮肤有点黑、浓眉大眼的,白背心、蓝色裤子、一双塑料凉鞋,不过都是干干净净的。
“真的?谢谢主任,给您添麻烦了。我还得办理下手续吧?”
田建春很想跳起来,不过他狠狠的压抑着。
“不用办手续了,回头我给你们班主任和宿舍那边打个招呼,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见到你三姨父了,告诉他欠我一顿酒啊。”
田建春忙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转告,等我念书回来了,我请您喝酒。”
田建春的态度,让主任很满意,当然了,班主任对他的评价也起了关键的作用。
“小伙子,好,你也欠我一顿酒,等你学成回来了,请我跟你三姨父一起喝酒!”
俩人挥手告别,那个略带忧郁的少年终于在没人的操场上,跳了起来。
“老天爷,感谢你!”
蹦蹦跳跳的身影远去,主任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笑了。
还是个孩子!
田建春从学校背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大爷都熟知了结局。
“小伙子,来通知书了?恭喜恭喜啊!”
开满菊花的黝黑的脸上,是真的高兴。
能入一中复课的,除非是来了录取通知,否则的话,不会不珍惜难得的机会的。
“是啊,大爷,你咋知道呢?”
田建春顿一下脚步,有了分享喜悦的心情。
“唉,看你一脸的春风得意、脚步蹦蹦跳跳的,就差大喇叭广播啦!快去吧,小家伙,家里都等着你呢!多高兴的事情啊!”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田建春在大街上找了辆驴车,三块钱,送到家!
虽然多花一块到一块五,他还是很高兴,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快点到家,跟父母姐姐分享这迟来的快乐。
上午,刚上完第二节课的苗建国老师下课后被教导处主任喊了过去。
“看看,这个田建春是不是之前你班里的?”
“啥?”苗建国还以为田建春来复课了呢,不过没看到人在哪里。
“通知书啊!”
“啊?他的通知书终于来 了?”
一脚没站稳,差点摔了。
苗建国的兴奋,让主任都觉得这个学生是老苗的儿子!
“是,我也很纳闷呢,这个学校不错,居然这么晚发通知!”
主任拿着印有‘山城市医学院 临床医学系’字样的通知书,在苗建国面前晃悠。
“咋通知他?”
“给我,给我,我去给他爸送过去。”
苗建国想着田耀祖就在镇医院上班。
“他爸就是在镇医院那个?”
苗建国点点头,然后抢过通知书,旋风一般的出去了。
教导处其他老师跟主任吐槽,“你看老苗,这沉不住气啊!”
“唉,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对学生,跟自己的孩子没啥区别!”
该骂骂、该打打,考上大学了,比亲爹还高兴!
都是从那个岗位、那个过程走过来的,谁不懂?
只是他们当年,没有这么的‘辉煌’!
苗建国没顾上骑车子,就从教导处跑出去,直奔校门口。
“苗老师,这是咋了?”
传达室的师傅看着风一般出去的人,都没听到回音。
等苗建国跑到镇医院一问,田耀祖今天休息。
泄了气的苗建国,站在那里,他才发现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原来啊夏末的太阳依旧火辣辣的。
田耀祖同事问苗建国,“这位同志,找田大夫有重要的事儿?”
“嗯,重要的大事儿!他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到学校了,我想着赶紧给他送来!”
“啊?这是好事儿啊!主任?快来,老田儿子的通知书送到这里了!”
隔壁房间的主任听着声音赶紧过来了。
“老田?他儿子的通知?唉,回头可以奚落他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咱们第一个知道的!回头得让他多喝三杯!”
看着陌生的苗建国,问,“这位同志,是?”
“是我田建春的老师。”
几个人一合计,把田建春家的地址给了苗建国,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让他亲自跑一趟比较好。
田耀祖此刻正在家里跟老伴整理洋柿子秧子,猫着腰,撅着屁股,汗水湿透了有了窟窿的背心。
“田耀祖?田耀祖?建春妈!你们家来客(qie)了!快出来!”
邻居们听说是老田家大儿子的通知书到了,都兴奋的跟在苗建国后面。
苗建国是一路打听着才找到的,所以后面跟着好几个人,反正是好事儿,他也没拒绝别人的跟随。
田耀祖和张翠芳赶紧拽拽背心从院子里出来,“哪呀?”
“我是建春的老师,给他送录取通知书来了!”
“啊?真的?真的啊?太好了!”
张翠芳一听,赶紧一拍大腿,兴奋的露出了十六颗牙。
田耀祖虽然也很兴奋,不过还能压抑,“快来,老师,进院子歇会儿,这天挺热的。嫂子、婶子、大哥、大伯,都进来待会儿?”
“不了,不了,回头等你儿子走之前请客(qie)了,我们再来。”
都是知近的人,彼此打着招呼,陆续散去。
苗建国跟在田耀祖的后面,他如今明白田建春的个头和皮肤像谁了,跟他父亲超级超级像。
“建春呢?没在家吗?”
“建春去一中复课去了,他没给你写信吗?”
田耀祖其实知道,儿子那是觉得无颜。
“估计写了我也没收到,最近刚开学,都比较忙。”苗建国给学生打着遮掩。
张翠芳脚步虚飘的,似乎都不会走了,脸上笑的,肉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