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异常忙碌。
吃了饭各自分道扬镳。
季聆和姑姑碰面,商量提起诉讼的法院。
“大伯暗示我,在海城法院提起诉讼。”
季正凤摇头:“别听他的,他和季正兴斗了半辈子,巴不得正兴集团被舆论拖垮一蹶不振,就在A市提起诉讼,你爸这个人,集团大于儿子,一旦收到法院传票,我估计他会先和你私聊,试图劝你撤回诉讼,降低舆论风险。”
季聆回得干脆利落:“没得商量,姑姑,他不进去,正兴集团就没有我的位置。”
季正凤点头,“私了也不怕,他最多把你奶搬出来,你不还有我吗?公聊私聊,不带怕的。”
季聆一想到她奶奶就头疼:“不行,姑姑,我不愿意听他们胡扯,还是法庭上见,让他们跟我的律师聊。”
季正凤点头:“也好。”
季聆坐电脑前,准备操作梁鑫黑料的事。
季正凤看她正和别人聊价格:“你打算把黑料卖给谁?”
季聆撩撩耳边碎发:“陆氏集团公关部。”
本来她不带怕梁鑫的,一个院长而已。
但分开时顾醒特意叮嘱她,让陆氏集团去撕梁鑫,拿整理好的黑料换点辛苦费就行。
顾醒很少说废话,季聆回来路上想了想,打算就这么干。
跟星月要了陆氏集团公关部部长联系方式。
夫妻俩离婚开撕,只有拼命把另一方踩在脚底,才能证明自己是婚姻受害方,是不得已离婚的。
季正凤看着认真的侄女,心中一动:“聆聆,姑姑还是想劝你,以证据为手段,逼你爸交出一部分实权,从长远目光看,现在不适合送他进去。”
陆氏集团是纯家族企业,有话语权的股东都是陆氏家族的人。
正兴集团为了上市,融资几轮,这种时候,若季正兴进去了,正兴集团要么四分五裂,要么被第二个大股东捏在手里,季聆年轻没有权力,什么都捞不到。
季聆沉默着,没搭姑姑的话,她心里很烦。
明明出轨的事实摆在眼前,却要找关键性证据。
明明证据就在手里,却不能痛快地送季正兴进去。
十分憋屈。
另一边,阮星月请了个代驾,帮她将陆浮川送去江里天下醒酒。
好在这家伙醉了只会嘟囔她的名字。
估计很少醉过,加上酒量一般,看起来没有醉酒的经验,嘴里只会喊难受,扯着脖子要水喝。
三个卧室都有主人,陆浮川被无情地扔在影音室。
阮星月找了个杯子,喂他喝了几次水,替他解了衬衣扣子,他长条条地窝在沙发上,埋进毯子里睡了。
阮星月拿着平板,顺势坐地毯上处理公务。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审批,办公软件响个不停,许多不需要她过问的事都传送到她这里来。
她思索着,公司审批流程过于复杂,她打算精简审批流程。
陆氏集团业务上遥遥领先,管理上却过于死板。
这点陆亦蛮也清楚,但因为她不想求助她哥,更不想和梁鑫团队有牵扯,不影响公司日常工作,勉强用着。
阮星月想到就干,准备写一份优化办公软件项目策划书,递给陆亦蛮审核,资金到位,就让学校的学弟学妹们参与。
写项目策划需要用到电脑,她刚起身,衬衣衣摆被什么勾住。
转头一看,是陆浮川将醒未醒的爪子。
阮星月甩了甩:“放手。”
陆浮川爬过来一步,眼睛闭着,额头隔着很近的距离,就要蹭上她的后背。
她后背绷着,他却没有蹭上来。
“能不能不走……”
听声音还没酒醒。
转过头一看,他抓着自己衣服,又睡着了。
阮星月放下平板,缓缓转过身子。
影音室灯光昏暗,门开着,打进来一束自然光,恰好落在陆浮川手背上,勾勒出利落的骨相。
阮星月一动,他抓得更紧。
像只醉了酒的大狗狗,闭着眼睛也要黏人。
手上青筋不算突兀,却像藏在薄皮下的河流,随着手指微动时隐隐起伏,带着种克制的力量感。
鬼使神差,阮星月抬起手,覆盖上去。
陆浮川的手比她的大了整整一圈。
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泛着健康的粉白,手背瘦却富有力量感,偏偏腕骨处缠着根不合时宜的樱桃头绳。
目光顺着手腕向上,陆浮川熟睡的呼吸近在眼前。
为数不多的自然光漫在他脸上,把平日里紧抿的嘴角衬得柔和了些。
他大概是真醉了,眉头没像醒着时那样总拧着,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倒显出几分难得的乖顺。
她蹲在沙发边看了会儿,视线落在他无意识蹙了下的眉峰上。
想起他昨晚一口一个“星月姐求你。”
让人莫名心里难过。
问他请假出来干嘛,他嘴硬不说。
阮星月嘴角无奈一笑。
他的喜欢其实藏得不算深,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从十七岁那年,他突然蛮横地撞进她的视线,想方设法挤开接近她的所有异性。
再到姚姚出事时,他在她面前被警方带走。
他不惜袭警,被警察压制,也要爬到她面前:“星月你信我!我不需要别人,只要你信我……”
陷入抑郁那年,她每晚读他从牢里寄出来的信,想的却是怎么弄死他。
每封信后面,都有一句卑微地乞求——星月姐你信我,我没有伤害你最好的朋友,回我一句话吧,星月姐求你。
然而,阮星月一个字都没有回。
哪怕他出狱那天,她也没有如约而至,而是策划怎么弄死他。
她以为他会恨自己。
没想到他的喜欢还在。
像春天漫上来的潮气,悄无声息,却早已浸透了心。
酒气混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漫过来,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她蹲在沙发边看了很久,看着他睡着时不再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那片浅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密密麻麻地疼。
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
最终,她俯下身,在他温热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一片羽毛落下,转瞬即逝。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他的衣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的声音哽咽着,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对不起啊……那两年,我竟然没有相信你。”
她望着他沉睡的眉眼,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心里反复念着那句迟到了太久的道歉,直到喉咙发紧,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温馨的影音室里,她趴在陆浮川手背上,闭上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