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展览馆停车场出来,陆浮川戴上阮星月给的墨镜和口罩,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答应阮星月,会扮演一个优秀的贴身保镖,绝不会露出马脚。
“为什么要买这栋楼?”他拎着阮星月的包跟在后面。
阮星月踢踢高跟鞋的跟,往前走:“楼是池琳大哥池鹭的。
顾醒查到,池鹭是个投资界的赌徒,最爱以小博大,跟很多业内大老板签了对赌协议,前几年每次他都能险胜,像有神仙帮助他一样。
从今年开始,保佑他的神仙不灵了,他的对赌全输,上百亿的欠债让他负债累累,哪怕把他手底下所有固定资产拍卖,再把他切了分开卖都赔不起。”
这些都是图灵查到的资料,顾醒整理之后,交给阮星月。
陆浮川认真听着,目光追随着前面的背影,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和六年前穿校服捧着错题本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唯一的不同,蹦蹦跳跳的小白鞋消失在回忆里。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耳边清脆均匀,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踩在陆浮川心上。
他分神时。
高跟鞋踢踏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陆浮川目光一直跟着鞋跟,急急刹住脚步,才不至于撞上阮星月的后背。
“是星月啊。”池琳笑容谄媚,和上次见面挑衅又藐视的态度南辕北辙。
“池总好。”阮星月抬眼时眼尾微扬,瞳仁像冷冰冰的黑曜石。
她扫视对面,目光落在池琳旁边的梁池身上,变得柔和一些。
梁池脱掉了白大褂,穿了身普通的黑色西装,花色领带打得一板一眼。
阮星月突然看过来,他脸上笑意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深。
“还是第一次见梁师兄穿西装呢。”
梁池局促地理了理衣摆,“确实没有白大褂舒服。”
他目光从阮星月脸上滑过,落在她身后高大帅气的身影上。
这个人,没在星月面前见过。
黑框眼镜下,那双鹰眼变得阴鸷。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忌惮和嫉妒,让他表情微微扭曲,儒雅的外壳摇摇欲碎。
那个男人正好俯视他,隔着两道镜片,两人目光对上片刻,看不真切。
梁池不着痕迹打量对方。
往那儿一站,就像被晨光勾勒出的挺拔剪影,肩宽腰窄的身形撑得黑衬衫都带着利落的张力。
比梁池本人高出小半个头,视线扫过来时,总让人下意识想抬头仰望。
“这位是……”
阮星月冲他点头,莞尔一笑,往前走着:“最近陆家发生的事故太多,爷爷不放心,给我配的保镖。”
梁池忙不迭抬腿跟上,心里的石头落下来的同时,危机感还在。
只希望这样的身材配一张不忍直视的脸,因为太丑,星月才会让他戴口罩出来。
他深知阮星月是个颜控,特意做了造型来。
但她只夸了衣服,没夸发型。
池琳一看儿子见了阮星月就走不动道,一副舔狗的模样,和当年梁鑫见了文心兰一模一样。
美容过的眉眼此刻拧成一团,眼底像淬了冰,又烧着火,牙齿都要咬碎了。
想起大哥的交代,池琳咬紧牙关,尽量恢复脸上的笑容,拎起包跟上阮星月的脚步。
“星月,你怎么会来这里?”她眼里的探究藏都藏不住,“你想要什么样的楼没有,怎么会看上二手楼,是不是你干妈让你……”
“池总……”阮星月无奈地唤一声,“我正和梁师兄叙旧呢,而且,你和干妈不是好闺蜜吗?她没有告诉你吗?我来这里干嘛?”
池琳心里一个咯噔。
眨眼的频率突然加快,被阮星月笑盈盈看着,呼吸突然乱了起来。
陆亦蛮发现她在慈善项目里动的手脚了?
所以才让阮星月来查这栋楼是为了拍卖抵债。
不可能的啊,梁鑫说,他会负责抹掉证据,大罗金仙来了也查不出。
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么合作的。
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她信梁鑫。
池琳想到这里,心里吃了秤砣,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掩饰她和陆亦蛮的闺蜜情已经破裂,“亦蛮最近忙,成天见不到人影,许多工作审批都是线上完成,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挤到儿子和阮星月的中间:“星月,你知道你干妈在忙什么吗?”
阮星月脚步一顿,神色变得忧伤。
池琳心里一紧,呼吸跟着慢下来。
阮星月吊够她的胃口,难过地开口:“干妈没说,好像是陆院士儿子的事,最近连爷爷都不怎么出门,在家里给陆氏祖宗上香。”
池琳嘴里吐出一个很久没提的名字,试探性道:“陆浮川?”
梁池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神情未变一分,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阮星月冷了脸,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眼里多了绵绵不断的恨意。
梁池一看,嘴角压不住的窃喜,眉眼松了一些,不着痕迹甩开池琳,和沉着脸的阮星月走到前面。
“星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别被不值得的人伤神。”
阮星月柔柔看他一眼:“谢谢梁师兄。”
落他们后面的池琳得了这个重要信息,不急着追上去,扫视一圈,找了个没有监控无人发现的角落,打通梁鑫的电话:“陆浮川真出事了?他不是顺利回国了吗,被军方保护着。”
那头梁鑫习惯性静两三秒,沉声道:“我的消息来源可以证明,陆浮川从岛上逃离,溺水而亡,陆亦博花了七天的时间才打捞到尸体。”
池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的?你不是说他很难杀……”
池琳捂住了嘴巴,凑到一旁低声道:“你不是说很难弄死他吗?海外那么多次追杀,都让他逃了,他真的死了?陆家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池琳看不见的地方,梁鑫嫌弃地揉着眉头:“一个强奸杀人犯,败坏陆家上百年的名声,连带家族所有孩子名声都不好,陆亦博又是个残疾,还敢要像样的葬礼?”
“哦,是这个道理。”池琳恍然大悟,“鑫哥,还是你厉害。”
梁鑫摆着一张臭脸,心里直骂,那是因为你蠢。
嘴上稳如泰山:“盯好阮星月,如果梁池想要,就帮他一把,趁早弄到手,一个女人而已,你和儿子较什么劲。”
梁鑫敲着桌面,眼里一片狠辣,他初见阮星月确实惊为天人,那气质,和二十岁的文心兰不相上下。
直率而不尖锐,爽朗而不张扬。
聪明独立,不好驯服。
事实证明,阮星月不愧为这个世界的女主角,生来就似自带光环,浑身散发着独特魅力,聪明敏锐,前途无量。
不过,那又能怎样呢。
人的力量,怎么能和系统抗衡。
池琳认真听梁鑫的意思,听出他对阮星月没有兴趣了,却要把这个女人推给儿子。
她心里不愿,又不敢违抗梁鑫的意思。
“鑫哥,你说的我会去做,我大哥欠下的债……”
“池琳,我直接跟你摊牌,池鹭不服管教,多少次先斩后奏,闹出事来让我给他擦屁股!若不是在他身上耽误太多功夫,我早就拿下陆氏了!我和他,你自己选吧!”
池琳扁了下嘴巴,“鑫哥,你能力那么强,国外的公司完全可以和陆氏抗衡,为什么非要拿下陆氏呢?”
梁鑫彻底冷了语气:“池琳,你话太多了。”
他不拿下陆氏,整个世界还在围着陆家人转。
他梁鑫年近六十,和系统合作近三十年,依旧抢不到世界主角的气运。
只有陆家人全部合法地死光,才能符合他的利益。
“池琳,你只需要记住,我拿到的东西,永远会有梁池的一份,就够了。”
优秀的儿子和混不吝的大哥,池琳毫不犹豫选择和她相依为命的儿子:“我知道了,鑫哥,我不会再多嘴了。”
池琳收起电话,走进展览馆,扫视一圈,一眼抓住儿子旁边谈笑风生的阮星月。
明明长了一张冷淡的眉眼,那双眼睛故意笑起来时像妖精一样勾人。
池琳狠狠瞪着,眼里的嫉恨一分不少,燃烧成熊熊烈火。
毁了她……
像毁了文心兰一样……
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