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家在无声的暗流中暂时恢复平静时,乌坦城的另一端,真正的混乱与恐慌才刚刚拉开序幕。
与萧家的严密防备不同,加列家和奥巴家,以及城中那些富商们的反应显然慢了不止一拍。当他们察觉到危险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几辆载着铁笼马车,在数十名手持利刃、气息凶悍的黑衣大汉押送下,正沿着城外偏僻的小道疾驰。
铁笼里,哭泣声、抽噎声和惊恐的低语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绝望。这些都是乌坦城中有头有脸家族的子弟,往日里锦衣玉食,此刻却像待宰的羔羊,被塞在这狭小、颠簸的空间里。
在一众瑟瑟发抖的少年少女中,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突兀。正是加列家族的加列奥。他双手被粗麻绳反绑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有被掳的愤怒,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羞耻。
他已经快二十岁了,早已过了被当做“孩子”掳走的年纪,可偏偏就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斗师用卑鄙的手段放倒,醒来时就在这了。
身边一个同样被绑着的圆脸少年,奥巴家的奥巴墩,正睁着一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似乎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压低声音问道。
“喂,加列奥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都快二十岁,已经是斗者了吗?怎么也会被抓来?”
加列奥闻言,脸皮猛地一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恶狠狠地瞪了奥巴墩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啰嗦!”
与此同时,在距离乌坦城数十里外的一处荒僻林间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干瘪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死前的极度惊恐,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的生命精华。
萧逸正靠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带倦容,慢慢地啃着一块自制的压缩饼干。从昨夜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片刻停歇,一路追杀着黑沙盟的散兵游勇。
那只诡异的木桶依旧套在扁担上旋转,桶内的黄色斗气旋涡比昨日更加凝实,旋转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其中蕴含的能量波动,赫然已经达到了七星斗者的层次。
他嚼完最后一口饼干,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那旋转不休的斗气旋涡,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满意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道。
“七星斗者……哼,这黑沙盟的‘养料’,倒也还算肥沃。就是……有点累人。”
说罢,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便直接合衣躺下,双眼一闭,几乎在瞬间就沉沉睡去。只有那只木桶依旧在旋转,淡淡的能量外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忠实地守护着它的主人。
乌坦城的夜,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所笼罩。议事大厅之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三位家族族长脸上浓重的阴云。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萧战端坐于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目光沉静,试图维持着场面的稳定。
然而,另外两位族长显然没有他这份定力。加列家族的加列毕和奥巴家族的奥巴帕,如同两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坚硬的地板踩出裂纹。
他们家族的小辈们,就在今天,在家门口,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匪徒掳走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保持冷静?
终于,满脸横肉的奥巴帕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对着萧战怒吼道。
“萧战!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刻,孩子们就多一分危险!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身旁的加列毕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停下脚步,冷冷地斜睨着萧战,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与不满。
“是啊,萧族长。你当然不着急。你家那个天才儿子萧炎不是安然无恙吗?听说只是受了点惊吓。至于失踪的……不过是你那个来历不明、疯疯癫癫的义子萧逸罢了!那种怪胎,丢了也就丢了,难怪你还能坐得这么稳!”
此言一出,萧战敲击扶手的手指猛然一顿,大厅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他缓缓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萧逸了。那个混小子平时最喜欢的就是找萧炎的麻烦,搅得家里鸡飞狗跳,这两天突然如此安静,的确反常。但……
萧战的脑海中闪过萧逸那身奇装异服,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他心中冷哼一声,暗自想道:“那小子虽然行事乖张,可一身的‘邪术’却是真的。这小子,说不定现在在哪儿玩得正开心呢。”想到这里,心底的那丝担忧也随之消散。
心念电转之间,萧战脸上那丝不悦已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惯常的、带着几分老狐狸般精明的笑容。
他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怒气冲冲的加列毕和焦躁不安的奥巴帕,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二位族长,稍安勿躁。我萧战的心情,和你们一样沉重。萧家虽然只失踪了一个不成器的义子,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岂有不急之理?只是,光在这里发怒、互相指责,又有何用?那群家伙不会因为我们吵架,就大发慈悲地把孩子们送回来。”
此番话语不疾不徐,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加列毕和奥巴帕的怒火上。两人虽然依旧脸色难看,但至少停止了无意义的咆哮和踱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等着萧战的下文。
萧战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先不说我们正面对上那黑沙盟胜算几何,最关键的是,孩子们还在他们手上。我们若是轻举妄动,激怒了对方,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稳住他们。”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所以我的意思是,照原先计划,我们三家合力,先将赎金准备好。无论他们要什么,我们都先答应下来,确保孩子们的安全。这才是上策。”
“赎金?”加列毕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种示弱的方式极为不满,他冷哼一声。
“就这么便宜了那帮杂碎?萧战,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我们不是该请外援吗?联系米特尔家族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奥巴帕也立刻附和,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对!米特尔家族手眼通天,只要他们肯出手,区区一个黑沙盟算得了什么!”
萧战闻言,露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请外援,当然要请。但二位也该知道,米特尔家族可不是什么善堂。他们做的是生意,讲究的是利益。想请动他们家族供奉的那些强者出手,代价绝对不会小。
萧战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对面两人,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我希望二位在接下来的商谈中,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不要因为心疼那点钱财,而耽误了救人的大事。”
此话一出,加列毕和奥巴帕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像是被人当众揭开了最不愿示人的吝啬面具。
让他们出钱,尤其是出大钱,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可一想到自己那被掳走的宝贝儿子和家族的未来继承人,正身处未知的危险之中,那点对金钱的心疼,又瞬间被无尽的担忧和恐惧所吞噬。
两人痛苦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肉痛、挣扎,以及最终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