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蹬着车,车斗里载满了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的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旅途的好奇与兴奋。
沿途的田野里,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像是铺展开的巨大锦缎;路边的野桃花也毫不示弱,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
萧炎也坐在车斗里,目光始终留意着车上的孩子们,生怕在这明媚的春光里,哪个顽皮的小家伙一时兴起跳下车去,追逐路边的野兔或是彩蝶。
对于这些曾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饥饿与恐惧中度日的孩子们来说,过往那些冬日的风雪、冰冷的石屋、以及身体上挥之不去的伤痛记忆,仿佛都被这几日温暖的阳光、可口的食物、动听的音乐以及两位“大哥哥”的陪伴悄然覆盖了。
他们小小的脑袋里,记住的不再是绝望与痛苦,而是那个会变出神奇三轮车、会播放奇妙音乐的萧逸大哥哥;那个虽然话不多,但眼神温和,总会在他们需要时伸出援手的萧炎大哥哥;还有那个偶尔会从戒指里飘出来,看起来很厉害,但也会被萧逸大哥哥气得跳脚的“仙人爷爷”。当然,还有那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饺子,以及那些能让身体不由自主跟着摇摆的奇特曲调。
三轮车每到一个村落,便会停下来。萧逸会抱着孩子,走到村口,将他们交还给亲人。当一个小女孩,脸颊上还带着些许羞怯,紧紧抓着萧逸的衣角。
“大哥哥,我们以后还能听到那种好听的歌吗?”萧逸便会蹲下身,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彩色小石子,放在她的手心。
“当然能,这颗小石头,就像你听过的那些歌一样,有很多种颜色。以后啊,你们要多看看天上的云,路边的花,田野里的庄稼,它们每天都会有不一样的色彩。记住这些颜色,你们的心里就会一直有动听的歌声。”
每一次分别,都带着一丝淡淡的离愁,但也充满了重逢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盼。孩子们虽然不舍,但在亲人温暖的怀抱中,很快便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萧炎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孩子被平安地送回了家乡。三轮车上的欢声笑语渐渐减少,车斗也慢慢空了下来。当最后一个孩子也在亲人的簇拥下消失在村口的小路尽头时,春日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柔和。
萧逸停下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萧炎,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戏谑笑容,但那笑容背后,却似乎多了一份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释怀,然后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萧炎。
“喂,萧炎。”萧逸用下巴指了指三轮车的车座,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大爷我蹬了一路,累得腰酸背痛,剩下的路,该你来表现表现了。”
萧炎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若是在平时,或者萧逸能用商量的语气说,也许还不会拒绝。可此刻,看着萧逸那副欠揍的、仿佛自己是他专属车夫的嚣张态度,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从心底冒了出来。他努力压下火气,想着刚刚还算和谐的气氛,但对方那戏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挑衅。
“扑该仔!你自己蹬回去把!”萧炎转身就朝着来时的路大步流星地跑去,将那辆破三轮车和车上的萧逸一同甩在了身后。他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格外响。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与恼怒,惊得路边草丛里几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地飞向了天空。
萧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丝冷冽的玩味。他看着萧炎那撒腿狂奔的背影,单脚在地面上轻轻一点,那辆看似笨重的三轮车竟如离弦之箭般“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头都翘了起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嘿,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跟你大哥我叫板了?”萧逸悠哉地蹬着车,紧紧地跟在萧炎身后不远处,声音里满是戏谑。“你以为凭你这两条腿,能跑得掉我这‘风火轮’不成?别白费力气了,乖乖回来给哥哥蹬车,还能少吃点苦头!”
萧炎听着身后那不紧不慢的追赶声和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肺都要气炸了。他知道论长途奔袭,自己这点体力根本比不过三轮车。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田里一片湿润的泥地,一个念头瞬间涌上心头。猛地一个急停,转身,顺势弯腰在田埂边抓起一大把湿漉漉、还带着草根的烂泥,想也不想就朝着萧逸的脸甩了过去!
泥团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啪”的一声,不偏不倚地糊在了萧逸那张正带着得意笑容的脸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萧逸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泥浆,黑色的泥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甚至有几滴溅进了他的嘴里,带着一股土腥味。
三轮车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前进着。萧炎看到自己得手,还没来得及露出胜利的笑容,就看到萧逸缓缓地、一言不发地抬手抹去脸上的泥。当那双眼睛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时,里面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戏谑,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怒火。
下一秒,萧逸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车座上弹射而起!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萧炎心中警铃大作,刚想闪身,却发现自己的脚陷进泥地里了,一只穿着布鞋的脚底板在眼前急速放大。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萧逸那凝聚着怒气的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萧炎的脸上!
萧炎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天旋地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泥地里,半边脸瞬间就麻了。他爬起来摸了把脸,顺手一把抓住旁边冬眠苏醒没多久的蛇,像鞭子一样挥舞着,朝着萧逸冲了过去!
戒指中,药老那虚幻的身影无奈地抬手扶住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不打架就浑身难受,这温馨和谐的气氛,果然是维持不了半个时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