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前面的马车等一下!”
只见刚才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孩,已经蹬着那两个轮子的古怪玩意儿追了上来,与马车并行。
他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还拿着那根小木棍,脸上带着一种自来熟的热情笑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才追狗费了些力气。
那条倒霉的土狗早已不见踪影。更让萧炎和萧战惊讶的是,这孩子开口说的,竟是和萧炎先前那些古怪词语一样的语言。
“奇变偶不变!”小孩看着马车里的萧炎,眼睛亮晶晶的,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喊道,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狡黠。
几乎是条件反射,萧炎的嘴巴比脑子更快,接上了下一句:“符号看象限!”话一出口,萧炎就僵住了,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完了!他怎么就接上了?!这下父亲肯定会起疑了!他懊恼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拼命给那个骑车的小孩使眼色,让他闭嘴。
然而,那小孩仿佛完全没看见萧炎的暗示,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一边轻松地蹬着自行车跟上马车的速度,一边继续用那口流利的中文喊话。
“我就知道!刚才我就听见你说‘自行车’了!还以为听错了呢!兄弟,你也是穿过来的?哪个年代的?我跟你说,我刚来这破地方的时候可惨了,啥玩意儿都没有,这自行车还是我好不容易才捣鼓出来的,花了我老大劲儿了……”
小孩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经历和各种吐槽,完全无视了萧炎越来越红的脸和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他那副大大咧咧、毫无城府的样子,配合着那身在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的自制“自行车”,显得异常特别。
马车里的萧战,一开始还因为这孩子奇怪的语言和举动而有些警惕,但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听着那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有活力的“鸟语”,再看看自己那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小儿子,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奇,最后化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看着那个口若悬河、精力旺盛的骑车少年,又看了看窘迫不已、脸颊绯红的萧炎,心中一块大石仿佛落了地。 这孩子……虽然古怪了点,但看起来性子开朗活泼,或许……炎儿终于能有个伴了?
正当那骑车少年口若悬河之际,街道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几个十一二岁、看起来比骑车少年壮实不少的孩子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为首的一个手里还掂量着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子。
“就是他!那个打伤来福的痴鬼!” “神经病!整天骑个破烂玩意儿装模作样!还敢打我家狗!给我砸!”
几个大孩子看到骑车少年,立刻面露凶光,毫不顾忌旁边就是萧家族长的马车,直接将手中的石子朝着骑车少年丢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难听的话。
“Fuck!”骑车少年反应极快,身子一矮,灵活地躲过了几块飞来的石子,嘴里蹦出一个萧战闻所未闻,让萧炎全身一僵的短促音节,脸上那股兴奋劲瞬间变成了不耐烦。“这群小逼崽子,阴魂不散!得,爷先撤了!”
他朝着马车里的萧炎做了个鬼脸,随即双脚猛地在踏板上一蹬,自行车的前轮猛地翘起,离地半尺!紧接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了那几个冲过来的大孩子,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如同一道灵活的旋风,飞快地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几个大孩子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叫骂。
马车里,萧炎看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紧绷的小脸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总算走了……”但随即就感觉到了父亲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之前那短暂的热闹仿佛从未发生过。萧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再说话,窗外的喧嚣似乎也变得遥远起来。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回到了萧家府邸。下车后,萧战并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叫来了一名精干的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领命而去,萧战这才看向依旧沉默不语的萧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回自己院子去。萧炎点了点头,默默地离开了。
当天傍晚,护卫便回来复命了。然而,打听到的消息却让萧战眉头深锁。根据护卫的禀报,那个骑着古怪玩意的少年,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乌坦城的一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无人知晓,只有一个痴鬼的称呼。他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城西那片贫民区,自己搭了个简陋的窝棚住下。
周围的邻居都觉得这孩子行为古怪,不太正常。他总是捣鼓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破铜烂铁”,说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胡言乱语”。至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似乎是靠着两个轮子那玩意偶尔帮人跑腿打零工,以及打架。
据几个看到过他与人冲突的居民说,这孩子打架极其凶悍,而且不择手段,有一次被堵到菜园里,直接抄起粪瓢,将几个挑衅他的地痞流氓打得哭爹喊娘,从此那一带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听完护卫的报告,萧战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护卫带来的消息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凭空出现、言行古怪、打架用……粪瓢。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简直像个谜团,一个充满了未知危险的谜团。让炎儿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萧战本能地想要拒绝。萧家的三少爷,最年轻的斗者,未来的希望,岂能与这种来路不明、举止粗野的“痴鬼”为伍?
可是……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白天那一幕。当那个少年用那种古怪的语言喊出“奇变偶不变”时,炎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上了“符号看象限”。
那一刻,萧炎脸上闪过的错愕、懊恼,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窘迫和绯红,都清晰地印在萧战的脑海里。那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被夸赞天赋时的平静,是一种被“同类”识破秘密的慌张,一种……生动的、属于少年人的反应。
他的炎儿,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排斥与人交流,只是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胡言乱语”。而这个同样说着奇怪语言、骑着奇怪铁器的少年,似乎是唯一一个能与炎儿产生某种“共鸣”的人。尽管这共鸣的方式有些……奇特。
萧战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能快乐,能有朋友。炎儿的天赋固然重要,但他孤僻的性子,始终是萧战心头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