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警队训练场。
陈风站在靶场前,举枪,扣指。
砰。砰。砰。
子弹精确地命中靶心。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但脸色却难看得吓人。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后背汗湿了一片。
“他怎么了?”队友小声问。
“昨天不是又接了夜班巡逻吗?”
“可也太拧巴了……你看他盯着靶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靶子破了,陈风仍不肯停。他换下一张,继续开火,像是在惩罚什么。
十分钟后,靶纸上已经满是弹孔。训练官喊停,他没有听见,直到有人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他猛地转头,眼神像被点燃的火药桶。
“——别碰我。”
那一瞬,他不是在说眼前人。
他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话。
梦,是最先出现的问题。
他开始反复梦到两个自己。
一个穿着制服,眼神清明,追捕嫌犯、做笔录、安慰受害人。他梦里的自己低声说着:“我是警察,我保护他们。”
另一个站在暗巷,戴着帽子和墨镜,低声与陌生人交谈,接纸条、发消息、交换信息。他语气平淡:“我只想活着。”
梦到后来,他常常在半夜猛地惊醒,手还握着想象中的枪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只剩自己的喘息声。
有一次,他洗澡时突然发现,自己的镜子被划了两道痕。
像是有人在镜子上,划出一个“x”。
陈风盯着镜子良久,然后默默擦掉了划痕。
他知道,镜子那头,是另一个他。
后来有一次出警,是一起家庭暴力案件。
丈夫醉酒殴打妻子,被邻居报警。陈风和另一个同事到场,发现孩子缩在厨房里,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
男人正在辱骂警察,说是家务事不要管,语言极其难听。
陈风没说话,靠过去,一把反扭住男人的手臂,将其压制在地。对方挣扎地大吼:
“你他妈谁啊?装什么正义使者?你根本不配当警察——”
啪。
一记耳光,毫无预警地扇了过去。
全场安静。
连陈风的搭档都愣住了。
陈风盯着地上的男人,眼神血红,嘴角微颤,像极了要杀人。
“我配不配,不需要你来讲。”他说。
那一刻,那个控制情绪、沉稳冷静的陈风不见了。
剩下的是另一个人。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回到车里,额头抵着方向盘,双手在颤抖。
“我是警察。”
“我是卧底。”
“我不是疯子。”
“我不是疯子。”
他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仿佛只要声音够响,就能压住内心那点不断撕裂的痛。
那晚,他回警局写报告时,路过洗手间,听见队友小声交谈。
“你们说陈风到底什么来头?”
“他有时候挺怪的……那个家暴男也就顶撞了他一下,至于么?”
“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根本不是警校出来的。”
陈风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外,静静听完,什么都没说。
转身走回自己办公室,悄悄锁上门,从抽屉最底层拿出一封文件。
黑底白字,上面写着:
“代号‘灰耳’,继续保持在警队的渗透,收集A市警局对涉黑行动的信息分布。”
他看着信纸上的字,喉头一动,眼神空洞。
“我不是他们的人了。”他轻声说。
“我是警察。”
可那封信还在。他从没敢烧掉它。
因为他知道——那封信,就像他身上的影子。
烧不掉,甩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