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阳舒展)
云深寺的禅房内,铜盆里的水早已换了七遍,可沈星瑶绞干帕子的手仍在微微发抖。袈罗苍白的面容映在水面上,随着涟漪破碎又重组,恍若他们之间支离破碎的信任。她轻轻拭去他额角的冷汗,指尖触到他银白的发丝,那些曾在战场上为她遮风挡雨的灵丝,此刻却虚弱地垂落在枕畔。
“第一世,你也是这样昏迷不醒。” 沈星瑶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像是说给床上的人听,又像是在对自己倾诉,“那时我们被困在敌军营帐,你为了救我,被毒箭射中后颈。” 她的目光落在袈罗后颈处淡淡的疤痕上,那是跨越七世都未曾消散的印记,“我背着你逃了三天三夜,穿过瘴气弥漫的山谷,你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我有没有受伤。”
窗外突然响起沉闷的雷声,暴雨倾盆而下。沈星瑶起身关上木窗,雨水顺着窗棂蜿蜒成溪,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她想起第三世,他们在江南水乡执伞漫步,袈罗总爱故意将伞倾向她这边,自己的肩头却被雨水浸透;第五世,他为了帮她夺回被抢走的玉琮,独战三十名刺客,血染青石阶;还有第七世,崖边诀别时,他最后一次握紧她的手,说 “下一世,我还会找到你”。
“可这一世,你却不愿相信我。” 沈星瑶回到床边,握住袈罗冰冷的手。噬心蛊的反噬让她的灵力时断时续,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刺痛,但比起内心的煎熬,这疼痛竟显得微不足道。她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袖,“那些虚假的画面、伪造的信件,真的比我们的七世轮回还要重要吗?”
灵雪儿送来的汤药在桌上渐渐凉透,沈星瑶却浑然不觉。她开始讲述这些日子的经历,从地下黑市的暗巷追凶,到杰姆斯的欲言又止,再到杰米蕊的阴谋算计。她的声音时而平静,时而哽咽,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倾诉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袈罗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沈星瑶猛地抬头,只见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银眸。那双曾倒映过她无数次笑容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与迷茫。“阿瑶...”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想要起身,却因伤口传来的剧痛而皱眉。
“别动!” 沈星瑶慌忙按住他,“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影煞的爪牙涂了剧毒,若不是慧明长老用佛法压制...”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是她在他昏迷的这两天里,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袈罗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眼下的乌青,还有嘴角因噬心蛊而浮现的淡淡黑纹,心中一阵抽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混沌突袭时,他看到杰姆斯 “犹豫” 救援,看到沈星瑶被怪物围攻,那一刻,所有的怀疑与猜忌都被抛诸脑后,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反应。他终于明白,即便内心的疑虑如荆棘丛生,在生死关头,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为她挡下一切。
“对不起。”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半途停住。他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梦醒后,又要面对那些冰冷的指控和虚假的画面,“我... 我应该相信你的。”
沈星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进他怀里痛哭起来。她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纱布,换来一阵闷哼。她慌忙起身查看,却被袈罗一把拉住手腕。“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那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到你被混沌吞噬,梦到我再也找不到你...”
两人就这样相视而坐,沈星瑶开始细细讲述事情的真相。她拿出杰姆斯给的半块令牌,解释灵猫族的背叛,还有夜枭行复活混沌之主的阴谋。说到杰米蕊伪造信件时,袈罗的眼神闪过一丝怒意;而当听到杰姆斯关键时刻的援手,他又陷入了沉默。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 沈星瑶望着窗外的雨幕,“他明明知道灵猫族的加密方式,明明在黑市时...” 她的话被袈罗的手指轻轻按住嘴唇。
“阿瑶,” 袈罗的银眸中重新燃起坚定,“这次,我选择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心。” 他握紧她的手,灵力顺着相触的肌肤缓缓注入,帮助她压制噬心蛊的反噬,“无论杰姆斯有什么目的,无论夜枭行还有什么阴谋,我们都一起面对。就像从前的七世那样。”
沈星瑶破涕为笑,她将头靠在袈罗肩上,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这一刻,仿佛外面的暴雨、混沌的威胁都不再重要。但现实很快将他们拉回残酷的世界 —— 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陈昱神色匆匆地闯进来。
“不好了!” 他的护目镜闪烁着红光,手中的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夜枭行在边境集结了更多暗渊石武器,而且... 杰米蕊和杰姆斯不见了踪影!”
沈星瑶和袈罗对视一眼,刚刚消融的心墙虽然让彼此的信任重新生根,但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他们深知,杰姆斯与杰米蕊这对神秘的兄妹,还有夜枭行、喵影信子,这些悬而未决的威胁,就像乌云般笼罩在两界上空,随时可能引发更猛烈的风暴。
“备马。” 袈罗掀开被子,不顾沈星瑶的阻拦想要起身,“云深寺的结界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可是你的伤...” 沈星瑶还想劝说,却被他坚定的眼神打断。
“比起守护你和喵域,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袈罗穿上外衣,动作因伤口的疼痛而略显迟缓,但眼神中的决然却从未动摇。他牵起沈星瑶的手,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一刻,“阿瑶,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不会再分开。”
沈星瑶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两人走出禅房,暴雨打在身上,却浇不灭他们眼中的炽热。远处,云深寺的金色结界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而他们,即将再次踏上守护两界、揭开真相的征程。心墙虽已消融,但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严峻的考验和更复杂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