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阳舒展)
影猫界的血色月光突然扭曲成漩涡,裹着黑雾的猫群如潮水般涌来。袈罗猛地将我推进布满符文的树洞,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炸裂成九道流光 —— 幼猫奶声奶气地衔着青铜铃铛,瘸腿橘猫拖着锈蚀的佛链,银渐层小猫爪间的木鱼还沾着露水,而最中央的黑猫,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千年的悲怆。
“影猫族靠吞噬执念为生,而我是他们眼里的叛魂!” 黑猫跃上腐朽的槐枝,甩出一串由猫骨磨成的笛子,骨节间缠绕的银丝泛着诡异蓝光,“快,吹《往生引》!引他们跳舍身舞!”
我颤抖着接过骨笛,冰凉的触感让记忆碎片刺痛太阳穴。明明从未学过吹奏,可当嘴唇贴上笛孔的瞬间,苍凉的曲调竟如泣如诉地流淌出来。笛声撕开浓稠的雾气,那些张牙舞爪的猫影突然凝固,空洞的眼眶里泛起微弱的光。
袈罗的身影在笛声中重组,九条发光的红线从他心口迸发,如同蛛网般缠住每只影猫的眉心。他开始旋转,破旧的僧袍猎猎作响,露出脚踝处的刺青 —— 那分明是我小学课本边角反复描摹的猫爪图案。此刻每根指尖都托着半片银铃,碎片间流转的光芒,竟与我记忆深处每月初七的金色雨幕重合。
时空在笛声中扭曲。我看见往生桥的栏柱上,戴着学士帽的布偶猫晃着蓬松尾巴,墨色睫毛上的星屑簌簌掉落。“人类的嘴唇为什么是软的?” 他突然凑近,学士帽歪斜着露出粉嫩的耳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我发烫的耳尖,远处的金蝶突然凝滞,在空中排列成心形光茧。淡紫色的曼陀罗从他耳间绒毛里悄然绽放,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竟是未干涸的泪痕。
“舍身舞是影猫族最古老的仪式。” 袈罗的声音混着万千回响,九条红线在他身后编织成巨大的经幡,“用渡魂者的记忆做饵,换他们暂时放下杀意。” 我这才看清,每只影猫额头的月牙凹痕里,正放映着他跨越时空的守护 —— 化作狸花猫彻夜守在难产农妇的窗前,以黑猫形态在炮火中穿梭,用血肉之躯护住襁褓中的小女孩;某个雪夜,产房结霜的玻璃上,他用爪子一笔一划勾勒出摇篮的轮廓。
血色月亮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发光的经文。袈罗的身体变得透明,九条红线却愈发鲜艳,如同扎根在影猫族灵魂深处的锁链。“记住,这些记忆...” 他的指尖点在我眉心,带着佛火温度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既是枷锁,也是钥匙。”
猫群开始随着笛声起舞,它们空洞的眼眶里流淌出金色泪水,每一滴都在地上绽开莲花。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影猫们额头的月牙凹痕泛起微光,化作细碎的光点融入袈罗体内。他踉跄着单膝跪地,银铃碎片在掌心重新拼接,发出清越的鸣响,竟与我心跳的节奏渐渐重合。
“该走了。” 他重新变回黑猫形态,尾巴缠住我的手腕,“月潮还有三个时辰就会淹没这里,而我们...” 他望着远方正在坍塌的血色天幕,“要在执念彻底吞噬影猫界前,找到轮回的真相。”
树洞外的雾气开始沸腾,万千猫魂的呢喃在笛声余韵中盘旋。我握紧骨笛,掌心的佛文与袈罗肉垫上的梵文同时发亮,在这禁忌之舞的余波里,我们的身影再次交织成跨越生死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