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院宏伟的廊柱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何雨昂的身影融入其中,步伐沉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并未在他心中留下丝毫涟漪。然而,亚历山大·杜邦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失魂落魄地跟了上去。
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冷静与判断力,此刻荡然无存。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靠近他!哪怕只是多看一秒那在夜色中行走的背影,哪怕只是再嗅到一丝他身上那混合着雪茄冷冽与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渊边缘的独特气息。
何雨昂走向路边一辆等候已久的黑色轿车。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就在他即将俯身进入车厢的瞬间,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但那挺拔的背影似乎传达出一种无声的感知。
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侧过身,仿佛在欣赏歌剧院广场上流动的灯火与稀疏的行人。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十几米外阴影中僵立的亚历山大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何雨昂并没有看向他藏身的方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夜风吹起他额前几缕黑色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骨。
侧脸的轮廓在远处霓虹的映照下,如同刀劈斧凿般清晰冷硬。他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强大的、近乎凝固的气场,仿佛夜色都因他而变得更加深沉。
他不需要任何言语,不需要任何刻意的姿态,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存在感,一种混合着极度危险与致命吸引力的漩涡。
亚历山大的呼吸变得粗重,灰绿色的眼眸死死锁住那个身影。他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和渴望。
何雨昂越是表现得疏离、不可触碰,那份吸引力就越是如同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理智。他想冲上去,想打破那层冰冷的壁垒,想用自己的眼睛看清那深渊之下的真实,哪怕代价是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何雨昂似乎失去了“欣赏”夜景的兴致,他微微偏头,对着司机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那低沉悦耳的声音穿过夜色,模糊地传入亚历山大耳中,如同羽毛搔刮过心尖,带来一阵难耐的酥麻。随即,他利落地俯身,坐进了轿车后座。
车门关闭的闷响,如同惊雷般炸在亚历山大耳边。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猩红的光痕,迅速远去。
“别…!”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亚历山大喉咙深处挤出。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强行剥离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从阴影中冲出来,不顾一切地追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抹猩红消失在巴黎错综复杂的街道尽头。
他失魂落魄地停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昂贵的西装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凌乱。灰绿色的眼眸中,方才的狂热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和…渴望…那渴望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几乎压过了任务、压过了理智、压过了他身为cIA王牌特工的骄傲。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昨晚在餐厅里被何雨昂那冰冷有力的手覆盖过。此刻,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而坚硬的触感,如同烙印般灼热。他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那片皮肤,感受着那份虚幻的残留,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再次顺着脊椎窜上。
他想起何雨昂在包厢里看歌剧时,那如同雕塑般沉静的侧影;想起他放下酒杯时,指尖划过杯壁那细微而优雅的动作;想起他那双墨色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微芒;
想起他那股庞大的、令人战栗的黑暗力量,以及与之矛盾却又共存的、温暖而坚定的理想…这些画面碎片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旋转、放大,最终汇聚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吸引力。
这吸引力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立场,甚至超越了危险本身。它源于何雨昂身上那种极致矛盾的特质:黑暗与光明共存;洞悉一切的智慧与如同神只般的冷漠;强大到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与一具需要金光维持的、看似脆弱的人类躯壳…他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深邃、最迷人的谜题,是行走在秩序与混乱边缘的、活生生的神迹。
“夜莺”靠着冰冷的廊柱,缓缓滑坐在地,丝毫不顾西装沾上尘土。他将脸深深埋进那只残留着何雨昂触感的手掌中,肩膀微微颤抖。这不是哭泣,而是一种被巨大的、无法掌控的情感冲击后的生理反应。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何雨昂那无意识的、甚至带着警告意味的吸引力面前,溃不成军。
“何雨昂…”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醉,“你究竟…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完了。从那个餐厅里短暂的肌肤相亲开始,从那个冰冷的男人轻易撕碎他所有伪装开始,他就已经一脚踏入了无法回头的漩涡。
任务?利益?这些都成了次要的东西。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靠近,是了解,是占有!哪怕明知前方是对手,是cIA以及美国收买不了就要消灭掉的敌人,他也无法抑制那飞蛾扑火般的冲动。
这份巨大的、扭曲的、不合时宜的吸引力,已经彻底俘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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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巴黎郊区,“磐石”秘密安全屋
何雨昂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晨曦中宁静的塞纳河。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少了西装带来的凌厉感,却多了几分内敛的深沉。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热气袅袅升起。
他的身体状态在功德金光的持续滋养下稳定下来,甚至比在埃菲尔铁塔晚餐时更加内蕴力量。但他知道,这只是表象。
每一次与亚历山大的接触,每一次感受到对方那几乎不加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都像是在他体内那枚金色光球与深渊本源之间投下一颗石子,激起无声却剧烈的震荡。
尤其是歌剧院外那次…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亚历山大那不顾一切的、如同实质般的追踪意念。那股意念如此强烈,如此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缠绕上他。
当亚历山大不顾一切从阴影中冲出,追着轿车奔跑的那一刻,何雨昂虽然坐在密闭的车厢内,背对着窗外,但他体内那由功德金光凝聚的金球,却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排斥感从灵魂深处爆发,如同滚油泼入冰水!那温润祥和的金色能量瞬间变得灼热、躁动,仿佛受到了某种亵渎性的侵犯!心脏位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攥紧,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抿的唇间溢出。
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了一眼:“先生?”
“没事。” 何雨昂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痛苦从未发生。他闭上眼睛,强行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体内翻腾的冲突。那金光对亚历山大那强烈到扭曲的“喜欢”和占有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排斥!
这排斥,比动用“深渊”力量时产生的冲突更直接、更猛烈!仿佛亚历山大那炽热的情感本身,就是一种对金光所代表的秩序的污染!
何雨昂缓缓睁开眼,墨色的瞳孔深处一片冰寒。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在餐厅里,他为了阻止亚历山大结账而覆盖在对方手背上的触感。那触感…冰冷?不,在那一刻,他感受到的分明是对方皮肤下瞬间飙升的热度,以及那几乎要冲破血管的、剧烈的心跳。
“亚历山大·杜邦…”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凝重。这个代号“夜”的男人,他对自己那份失控的“喜欢”,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麻烦,而是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会引爆他体内定时炸弹的催化剂!
他必须更加谨慎。每一次接触,每一次对视,甚至每一次感受到对方那强烈的意念,都可能加剧金光与深渊本源的冲突,缩短那仅有一年的“健康”期限。然而,为了“磐石”的布局,对抗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古老敌人,他又不得不继续与这只危险的“夜”共舞。
何雨昂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他没有喝,只是看着那浓烈的色泽。窗外的晨光落在他身上,一半明亮,一半却沉在阴影之中,如同他此刻体内那冰火交织、圣邪对立的现状。
亚历山大·杜邦的吸引力,对他而言,是比任何枪炮导弹都更致命的武器。它直接作用于他身体里那最不稳定的冲突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