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冰冷的淋浴冲刷着何雨昂的躯体,却冲刷不掉灵魂深处翻腾的黑暗。镜中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血童暴戾的投影如同水底的暗流,时隐时现。
广州这个欲望的泥沼,对饱食了上海金融巨鳄灵魂的血童而言,诱惑力太强了,强到它开始挣脱束缚,试图立刻狩猎!
“主人我饿…我要吞噬…广州…美味…” 扭曲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何雨昂冰冷的意志核心。
陈伯年、霍普金斯、甚至那个被当作诱饵的女子,他们的灵魂气息在血童的感知中如同黑暗中跳动的血色火焰,散发着贪婪、腐朽、色欲的“芬芳”,刺激着它最原始的吞噬本能。
再这样下去,失控是迟早的事。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能让血童暂时满足、又不会立刻引发广州势力警觉的狩猎场,同时,需要大量优质罪恶的灵魂让血童化成人形!
何雨昂的目光投向墙上的巨幅亚洲地图,越过南中国海,落在了那片被称为“南洋”的热带群岛——
马来亚、暹罗、法属印度支那、荷属东印度…那里,战火虽已平息,但战争的创伤、殖民的压榨、丛林的法则,催生出的罪恶与混乱,远非秩序尚存的广州可比。
尤其是在那些被现代文明遗忘的角落,古老的黑暗力量或许仍在蛰伏。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深夜,酒店套房窗帘紧闭。何雨昂盘膝坐于地毯中央,意识沉入那片愈发狂躁的血海深渊。
血童扭曲的暗红人形在翻腾的黑浪中咆哮,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几乎要撕裂这片意识空间。
“安静!”何雨昂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钢针,强行刺入血童混乱的核心,“听令!”
血童的咆哮稍歇,但那贪婪的“饥饿感”如同实质般汹涌而来。
“此地,束缚太多,猎物警惕。”何雨昂冰冷的意念传递着指令,同时将一幅清晰的地理坐标和意念影像——
茂密潮湿的原始雨林、被遗忘的古老神庙遗迹、弥漫着鸦片与血腥气息的殖民港口、还有那些盘踞在阴影中的军阀、毒枭、降头师模糊而邪恶的轮廓——直接烙印在血童的意识中。
“南洋…去那里!”何雨昂的意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寻找最黑暗、最腐朽、最强大的恶灵!吞噬它们!用它们的精华,壮大你自身!直到…我召唤你归来!”
血童的意识瞬间被那影像中蕴含的无尽黑暗与混乱吸引。
比起广州这些披着文明外衣、需要顾忌规则的“美味”,南洋那赤裸裸的、毫无约束的罪恶深渊,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南洋…混乱…美味…强大!”血童的意念传递出狂喜与迫不及待,“去!吞噬!进化!”
何雨昂的意识核心发出最后一道强力的指令:“隐匿!勿扰现实!只食恶灵!”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极其隐晦的暗红色流光,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从何雨昂的眉心激射而出,瞬间穿透酒店的墙壁、楼宇、城市的灯火,向着南方浩瀚的海洋,向着那片混乱与黑暗交织的热带丛林,疾驰而去!
套房内恢复了平静。何雨昂缓缓睁开眼,他能感觉到,与血童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血童离去。何雨昂重新审视广州的棋局:
英资堡垒: 老谋深算,凭借租界特权和国际资本,以“规则”和“稳定”为盾牌,软抵抗国民政府的管制。暂时不宜正面强攻。
本土买办:上蹿下跳,既是英资的代言人,又是本地利益网络的枢纽。贪婪、狡诈,是打破僵局的潜在突破口。
军统立场暧昧,既可能是本土势力的保护伞,也可能是南京方面监视自己的眼睛。需要试探和利用。
南京审查如悬顶之剑。必须尽快做出“成绩”,堵住悠悠之口,同时确保账目“干净”。
红党指令要求低调、潜伏,摸清资金流向和撤退计划,为未来接管做准备。
何雨昂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血童去了南洋“加餐”,他正好腾出手来,以另一种方式搅动广州的浑水。他决定采取“以静制动,以点破面”的策略。
他首先高调拜访了毛森,在军统广州站总部进行了一次“坦诚”的交流。
“毛站长,初来乍到,华南的稳定离不开军统兄弟的支持。”
何雨昂开门见山,将一份精心准备的“黑名单”推到毛森面前
“这是上海方面提供的一些线索,涉及部分利用金融动荡、勾结黑市、扰乱市场的不法分子。其中有些名字…似乎与广州这边也有些牵连。”
名单上赫然有几个与陈伯年往来密切的本地黑市银元庄主和走私头目!
毛森扫了一眼,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何雨昂的“投名状”,也是试探。
如果自己处理这些人,等于向何雨昂示好,但也可能得罪本土势力;如果压着不办,则坐实了包庇的嫌疑,正好给何雨昂向南京告状的把柄。
“特派员放心!”毛森很快做出决断,脸上堆起笑容,“维护金融秩序,打击不法,本就是军统职责!名单上的人,我立刻安排详查,一旦证据确凿,绝不姑息!”
他选择了切割部分“小角色”来换取何雨昂暂时的“信任”和缓冲时间。
紧接着,何雨昂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金融界“吹风会”。与会者只有几家规模相对中立、受英资和买办挤压严重的华资银行代表。
“诸位,时局艰难,法币信用受挫,根源在于黑市猖獗,投机盛行。”
何雨昂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政府决心整顿,但需循序渐进。我希望诸位能成为稳定市场的基石。” 他抛出了诱饵,“对于积极配合政府政策、努力维持本币结算、平抑物价的银行,督导办将优先考虑在黄金配给、外汇额度上给予倾斜支持,并在必要时提供官方信用背书。”
华资银行代表们面面相觑,眼中燃起希望。这等于给了他们在夹缝中生存壮大的机会!虽然风险很大,但回报也诱人。
“特派员,我们粤华银行愿为政府分忧!”一位代表率先表态。
“我们通商银行也愿意尝试!” 有人带头,附议者渐多。
何雨昂此举,是在英资和买办的堡垒之外,扶持起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嫡系”力量,既能搅动市场,又能收集信息,还能做出看得见的“政绩”给南京看。
何雨昂的动作,自然触动了陈伯年的神经。华资银行开始尝试有限度地平抑银元黑市差价,并接受部分法币结算大宗货物,这直接冲击了陈伯年等人操控的黑市利益。
陈伯年坐不住了。他一方面通过商会向市政府施压,指责何雨昂“操之过急”、“破坏市场规律”;另一方面,他故技重施,试图用更卑劣的手段。
几天后,何雨昂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是几张偷拍的照片——赫然是他在上海时,与一位穿着朴素的女子(实为老陈安排的交通员)在公园“偶遇”交谈的场景。
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颇为暧昧。信中还暗示何雨昂在上海期间侵吞查封资产包养情妇。
与此同时,毛森那边“调查”的黑市庄主中,一个绰号“金牙炳”的小头目突然暴毙家中!死状极其诡异——
全身无外伤,但面容扭曲,仿佛在极度恐惧中死去,心脏位置有一个淡淡的、无法解释的黑色手印!坊间立刻传言四起,说是何特派员用了邪术惩治不法分子!
陈伯年的计策很毒辣用桃色丑闻攻击何雨昂的道德和清廉,动摇南京方面对他的信任;用离奇死亡制造恐怖氛围,挑动本地势力对何雨昂的恐惧和敌意,同时试图将水搅浑。
就在陈伯年自以为得计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马来亚热带雨林深处。
一片被当地人视为禁地的古老废墟中,血童的暗红虚影正悬浮在一个燃烧着诡异绿色火焰的祭坛之上。
祭坛周围,倒伏着几具穿着奇异服饰、身上布满恐怖咒文的尸体,他们是盘踞在此、以活人祭祀修炼邪法的降头师。
此刻,他们强大而充满怨毒的灵魂能量正被血童疯狂地撕扯、吞噬!
血童的形态变得更加凝实,暗红色的光芒中隐隐透出诡异的绿色纹路,那是它吞噬的南洋邪术力量的烙印。
它发出无声的、满足的嘶吼,意识中充满了混乱、邪恶、残忍的新记忆碎片——古老的诅咒、毒虫的操控、灵魂的折磨…
“强大…美味…”血童的意识在贪婪中沸腾。它遵循着何雨昂烙印在它核心的坐标指引,在雨林、港口、殖民城市的阴暗角落,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一个控制着大片橡胶园和锡矿、与殖民当局勾结、以酷刑和屠杀镇压工人起义的华人军阀头子。军阀身边,还豢养着一位法力高强的黑衣降头师。
血童带着新获得的力量,如同最致命的幽灵,扑向了军阀戒备森严的庄园。
一场超越常人理解的黑暗对决,在遥远的南洋上演。而它吞噬的每一点精华,都在无形中通过那微弱而玄妙的联系,滋养着远在广州的何雨昂,也悄然改变着他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何雨昂坐在办公室内,处理着匿名信和“金牙炳”离奇死亡的报告。
他面色平静,但手指在触碰到报告上关于“黑色手印”的描述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暴戾、又带着异域邪异气息的能量,正通过那微弱的联系,丝丝缕缕地汇入他的意识深处。
血童在南洋的狩猎,开始了。它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深不可测的黑暗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