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楼那场“意外”大火,烧得蹊跷,却也烧得“干净”。
矮胖墩老四的尸体被抬回五行煞窝棚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具蜷缩焦黑的骨架和几片没烧透的、带着土系灵光残留的衣角碎片。浓烈的焦臭味混杂着酒气,弥漫在兽骨围栏里。
疤脸熊精(老大)脸色铁青,看着地上那堆焦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阔剑在地上杵出一个深坑。毒蛇眼(老二)蹲在尸体旁,指尖捻起一点焦黑的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检查了残留衣角的灵力波动,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是土系灵力残留没错……酒气也很重。看起来……像是喝大了,自己打翻‘迷仙醉’引燃了自身灵力……”
“废物!” 疤脸熊精猛地咆哮出声,声浪震得窝棚顶上的泥灰簌簌落下,“贪杯误事!死得窝囊!” 他愤怒地一脚踹在旁边一个空兽笼上,精铁兽笼瞬间扭曲变形。
水汽男(老三)抱着胳膊靠在兽骨墙边,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缭绕的水汽似乎更阴寒了几分。大地男(老五)依旧沉默,只是看着老四的“遗骸”,抱着龟甲盾的手指微微收紧。
徐正阳(徐老六)缩在角落,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自责”,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都……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四爷!我要是不带四爷去……去放松……四爷就不会……呜呜呜……” 他捶胸顿足,演技爆棚。
“闭嘴!” 疤脸熊精烦躁地吼道,“嚎什么丧!死了活该!贪财好色,迟早有这么一天!” 话虽如此,但老四的死亡,无疑让五行煞的实力和赖以生存的“五行锢灵阵”出现了巨大的破绽!土位缺失,阵法威力至少下降三成!这对他们在这黑风沼泽立足,是致命的打击!
毒蛇眼站起身,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瑟瑟发抖”的徐正阳身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哭哭啼啼顶个屁用!老四死了,阵就破了!当务之急,是补上这个窟窿!”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水汽男老三,“老三,你那《青木长春功》练得怎么样了?木能克土,也能生土,用你的木系灵力暂时模拟土位,撑起阵法,行不行?”
水汽男老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修炼的《青木长春功》是罕见的木系偏阴柔、带水属的功法,擅长操控剧毒、腐蚀灵力,生机绵长但攻击性稍弱。让他去模拟厚重沉凝的土系灵力,支撑阵法核心之一的土位?这无异于让一条阴冷的毒蛇去扮演一头笨重的大象!属性相冲,别扭至极!
他沉默了几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阴柔的沙哑:“强行模拟,勉强可行。但阵法流转必然滞涩,威力大减,且对我灵力消耗极大,难以持久。” 意思很明白:能凑合用,但别指望像以前那么猛,而且他撑不了多久。
疤脸熊精的脸色更难看了。这跟自断一臂有什么区别?毒蛇眼也烦躁地啧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角落“自责”的徐正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带着一种“急主人之所急”的“忠诚”和“灵光一现”,弱弱地开口:“大……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五爷……小的……小的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疤脸熊精没好气地吼道。
“是是是!” 徐正阳赶紧点头,语气带着试探和谄媚,“小的……小的看三当家要勉力支撑土位,实在太辛苦了!而且阵法威力也……小的斗胆,这空出来的位置,能不能……能不能让小的……试试?” 他指了指地上老四那堆焦炭原本该站的位置,脸上充满了“想为组织分忧”的渴望。
“你?!” 毒蛇眼第一个嗤笑出声,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打杂的,懂个屁的阵法?还想顶替老四的位置?痴心妄想!”
疤脸熊精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徐正阳:“老六,你是不是被吓傻了?那阵法是你能碰的?滚一边去!”
水汽男老三没说话,只是用他那阴冷的目光扫了徐正阳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也配?
大地男老五依旧沉默。
徐正阳脸上立刻露出“惶恐”和“失落”,赶紧低下头:“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异想天开!小的就是……就是看三当家太辛苦,想……想替三当家分担一点……小的知错了!” 他一边认错,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水汽男老三。果然,听到“替三当家分担辛苦”时,老三那苍白阴柔的脸上,眉头似乎又皱紧了一分,显然对强行模拟土位这苦差事更加抗拒了。
“哼!知道错了就滚去把老四的‘遗物’收拾了!看着就晦气!” 疤脸熊精烦躁地挥手。
徐正阳如蒙大赦,赶紧应声,跑去收拾老四留下的那些沾满污泥血渍的破烂兽皮和空兽笼。他背对着众人,嘴角却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五行煞,缺了一角,阵基动摇。老三被迫去顶替不擅长的位置,心不甘情不愿,消耗巨大。而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六,提出想“分担”却被无情驳回……猜忌和不满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
接下来的几天,窝棚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沼泽。
为了维持阵法的威慑力,疤脸熊精强令水汽男老三在每次“出工”时,都必须强行催动《青木长春功》,模拟土系灵力,顶替老四的位置。这过程对老三而言,简直是折磨。
只见老三站在原本老四的位置上,周身原本阴柔缭绕的水汽变得极其紊乱,一缕缕青黑色的、带着强烈生机的木系灵力被他强行扭曲、压缩,试图模拟出土系的厚重与沉凝。这过程极其消耗心神和灵力,他苍白的脸上常常布满细密的汗珠(对修炼阴柔功法的他来说极为罕见),眉头紧锁,甚至偶尔会泄露出几丝控制不住的、带着腐蚀性的阴寒气息,让旁边的毒蛇眼和大地男都不得不稍稍避开。
阵法的运转也变得滞涩许多。原本流畅的五行轮转变得磕磕绊绊,金光不再那么锋锐,火蛇显得虚浮,水雾的侵蚀力也大打折扣。虽然勉强还能困住目标,但威力大减,好几次都差点让目标挣脱,全靠疤脸熊精和毒蛇眼拼命输出才压下去。这无疑让疤脸熊精更加暴躁,对老三的“不给力”也多了几分隐晦的不满。
“老三!你他妈行不行?加把劲!灵力别泄了!” 一次逼退一个试图硬闯的筑基后期散修后,疤脸熊精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泥点,对着脸色更加苍白的老三吼道。
老三没说话,只是急促地喘息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力,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和烦躁。他修炼《青木长春功》需要汲取草木精气和阴湿水气,这种强行模拟土系、损耗本源的行为,让他感觉自己的根基都在被缓慢侵蚀!这简直是在慢性自杀!
回到窝棚,老三往往立刻钻进自己那个最阴暗潮湿、种植着几株剧毒沼泽植物的角落,盘膝打坐,疯狂汲取着微薄的草木毒瘴之气,试图弥补白天的巨大亏空。他周身散发的阴寒气息更重,对其他人的态度也更加冷漠疏离,连毒蛇眼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冷冷地嗯一声。
徐正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依旧扮演着最忠心的狗腿子角色:给老三送上最“新鲜”、蕴含阴寒水气的毒草;在他打坐时,小心翼翼地清理他窝棚周围的“垃圾”(实则是观察他的状态);甚至“无意间”透露哪里可能有适合他功法修炼的阴寒灵物。
老三虽然依旧对他不假辞色,但至少,当徐正阳“笨手笨脚”地给他递上处理好的毒草时,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呵斥滚开。徐正阳那副“一心为主”的卑微姿态,以及对他“辛苦”的“理解”,似乎让这个阴冷的修士,在极度烦躁和不甘中,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习惯性的依赖?或者说,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使唤、又不会碍眼的背景板。
徐正阳知道,时机正在接近。五行煞因老四之死而出现的裂痕,在老三这里被放大到了极致。一个被逼到极限、心怀怨愤、又极度需要补充恢复的木系修士……正是万魂幡最可口的下一个目标。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老三彻底落单、心神松懈、又能“合情合理”地让他汲取大量“草木精气”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徐正阳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计划——腐骨坊市深处那片无人敢靠近的“腐骨木林”,传说中月圆之夜会渗出剧毒汁液,却也蕴含着精纯乙木死气的绝险之地,或许就是老三的……埋骨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