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玄峰东侧杂役院响起铜铃时,晨雾正漫过青瓦屋檐。尽管住的比朝阳郡广场舒服的多,吕一并没睡好,脑中乱哄哄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下子好像成长了不少,生出了重获新生的感慨,也想着在这新起点有一个新开始。所以铃响的时候,吕一立刻就爬了起来,整理了床铺,跟着大伙洗漱穿衣。推开木窗,山风裹着松针清气扑面,檐角铜铃的露水滴在他后颈,激得他缩了缩脖子。
\"云一!\"张虎扛着竹扫帚踹开房门,\"今日清扫问道廊,误了时辰要被责罚的!\"
三百丈白玉廊桥横跨两峰,栏杆雕着吕一认不得的各种异兽。晨雾中,看不到廊桥的另一头。吕一攥着鬃毛扫帚,看岳鹏撅着屁股趴在栏杆边,正用铜刷刮着雕像爪缝的青苔。\"这可是好东西,\"小胖子神秘兮兮晃了晃刷尖的银屑,\"这叫硝石晶,刮够五钱能换一块灵石,天药峰那边炼丹弟子收,有多少要多少,供不应求,哈哈。\"
说到灵石,吕一想起自己也有,当时在朝阳郡的地穴里,郭云刚给了他五块,另一个小孩也给了他五块,运转阵法用掉两块,后来他们也没和他讨要,他的包裹里还剩八块。吕一可不知道这灵石有什么用,便趁机问道:“这灵石是什么?”
“灵石!灵石就是钱啊,在咱们修行界,是不用凡俗的金银交易的,全得用灵石!”岳鹏夸张的说着。
“灵石还可以辅助修炼,灵石里有灵气,咱们修士吸收其中灵气来增加修为”李龙补充道。
好为人师是基因里的东西,不论身份地位。这是结论。谁会拒绝在一个新生面前摆摆老资格的机会呢。还真有!张虎看着头顶掠过的七道歪歪斜斜的剑载着内门弟子飞过。领头的蓝衫修士御剑姿势踉跄,惊起丹顶鹤群振翅,白羽混着朝霞碎在云海里。
\"是传功堂刘志刚,他原来是个散修,卡在炼气十二层十多年了,为了筑基来咱们宗门做了客卿长老。整天就想着筑基那点事,一点都不好好授课。\"张虎抱怨道。
清理完廊桥,几个人一起来到传功堂。岳鹏说:“我们去上早课,你还不认字,先到东边那个学堂,有师兄教识字,我们等下课了,再一起去吃饭”
说完,几个人道别进了传功堂,吕一沿着传功堂的窗户向扫盲班走去,就听得里面有人不耐烦的怒喝声,想必这就是刘长老了吧。走到最后一根檐柱右转便见一挂着木牌的门,吕一走了进去,里面已有二十几个杂役弟子盘坐在草席上。前方蓝袍修士指尖凝着青光,在空中写下\"天地玄黄\"四字:\"我乃李云霄,今日教《千字文》前二十字。\"
吕一找了个空位坐下,跟着大家的样子,攥着秃毛笔,在粗麻纸上歪扭描画\"天\"字横折。
\"云一师弟,\"李师姐叩了叩他桌案,\"字要这样写...\"青光在空中勾出规整笔画,吕一发现自己记性还真不错,二十个字都记下了。下了早课,出了门便见岳鹏他们几个在庭院等他。见他出来,便在人群中挥了挥手。吕一快步走了过去。
膳堂飘着灵米特有的香味,吕一端着陶碗排队。掌勺师兄的铜勺在木桶底刮出刺耳声响,最终抖出半勺泛黄的灵谷粥。
\"知足吧,\"岳鹏把咸菜丝分成五等份,\"虽然是陈米但也是凡间没有的灵米。\"他忽然努嘴示意窗边,\"瞧赵老三又在欺负人,他旁边那几个是他的狗腿子。\"
吕一喝了一口粥却觉得很好很香,咽肚之后有股暖流沉入腹中,很舒服。喝完还又要了半碗。
巳时,修剑
演武场西角积着昨夜雨水,三十把榆木剑插在泥里。一个年长的修士早已站立一旁,他就像一把剑。李龙提醒道:“这是教练剑法的师叔德自辈的,韩德让,仔细点,韩师叔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
吕一暗暗记下。
很快弟子们都到齐了,除了杂役弟子,外门弟子也一同在这里练剑。吕一拔出沉甸甸的木剑,照壁上《基础剑诀》的招式练习。第三式\"青龙出水\"本该直刺中宫,他偏要反撩下盘,剑尖在沙地划出歪扭的太极图。几个云字辈的剑峰弟子穿梭在人群中,不时指正弟子们的错谬之处。
\"你这是什么?!\"圆脸少年突然掐诀,吕一的木剑腾空而起,飞到那少年手中。圆脸少年使出完整的第三式\"青龙出水。反手把剑递还了吕一\"不要乱练...\"
正午时分,吕一和几个不休息的小伙伴坐在事务堂外广场的老松下乘凉,吕一枕着《千字文》假寐。松脂混着苔藓气息钻入鼻腔。
\"吕一!\"岳鹏用手怼了怼吕一,\"看!大长老!\"
吕一抬起脖子看到一名黑袍老者,手持星盘,白须飘飘,仙风道骨。
“这就是咱们玄天宗的天枢长老,外兼事务堂主事,苗云鹤,苗大长老!”岳鹏说着还一挑大拇指,在胸口拍了一下。
“你来宗门之前是说评书的吧。”
“我是说相声的,啊呸!我就是面馆跑堂的。”
“哦,这大长老也是云字辈的?!”吕一有些诧异。
“可不敢胡说,人家的云是自带的,”岳鹏解释道:“咱们炼气期弟子都是有辈分的,三十年一个字,分别是道、德、云、成,你比如我叫岳鹏,我云字辈,我道号就是云鹏,韩德让,他就是德自辈的。等明年又是下一个三十年就是成字辈了。”
岳鹏咽了口唾沫:“但等你修炼到筑基,就可以把这个字给摘了,恢复本来的名字。不然,一个成字辈的筑基大修士还得管韩德让叫师叔祖?!”
吕一点头称是,又学到些没用的知识。
岳鹏一撅屁股爬起来:“鹏道爷我该干活去了”,说完冲吕一拱了拱手。
“胖道友请便。”吕一无事可做便抽出那本《千字文》,把上身靠在树上学了起来。
暮色染红听涛阁琉璃瓦,吕一跪在回廊擦拭地砖。偶尔有杏色道袍下摆从眼前飘过,这是内门弟子去听长老们讲道。
裙裾匆匆,仿佛看不见擦地的吕一,又或是习以为常,毫不在意,转瞬消失在转角。月光忽然大亮,照出砖缝银丝闪烁,像是在嘲讽吕一。
做完轮值清扫已是戌时,通铺鼾声此起彼伏,吕一回想着一天的经历如梦似幻。岳鹏在梦里嘟囔声,李龙磨牙声,巡夜的梆子声,吕一睡着了,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