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小小的摩擦最后变成整个大陆的大混战。那时候在整个大陆林立着无数门派,玄天宗是天下人的领袖。开始也是宗门间论道,观点的不同演变成了武斗。武斗变成群殴,群殴最后变成大战。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所有的宗门,就连那些隐而不出的老祖也纷纷下场。这场大战持续了千年,最后,仙帝刘南风一己之力镇压四海,结束这场浩劫。刘南风飞升仙界,种种祥瑞现世。天界降下灵气,修仙人再次得到安宁。
然而,那些曾经身处安宁的修士,不是寿元早早耗尽,便是在大战中陨落。玄天宗传承断裂,逐渐从中行界排挤到了南浦,而此时的南浦已经兴起了几方势力。玄天宗几经腾挪,最后,不得不依附豪强苟延残喘。
这些真相已无人提起,我也是从上代祖师口中听来的。今天,我又把它告诉给你。”
吕一心中警铃大作,这话你对你的宝贝楚云飞说更合适,我可不想听这些前因后果。没办法啦,就算你是老牌金丹我也得试试了。
姜焕南并不知道吕一心中所想,继续说着:“你也可以到藏经阁五层看看,那里记录着一些古老的宗门志。
我们每年获得的材料、灵石有六成都入了青岚的府库,仅留四成供宗门运转。(姜焕南用中指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又顺势蹭了蹭脸。)
年头不好还要向青岚拆借些。”
姜焕南自嘲地笑了笑:“人家养的是狗,不是养虎为患。怎么可能平白让你过得舒坦呢。”
吕一问道:“那每年不是还有上界仙人的馈赠么?”
“呵呵呵呵,”姜焕南摇头苦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焕南感受了一下周围。
吕一后悔地想抽自己,真是嘴贱:“要不还是说点别的吧?宗主。”
姜焕南确定四下无人,摆摆手:“吕一,你让我把话说完,平时这些事我也没个人说。
那些狗屁的青词其实就是史家假借上界,给下属宗门的额外任务,再给点费用而已。
哼!你还以为上界仙人真管下界的事?那玄天宗的老祖岂不是早就显灵了。
机缘巧合,你能和二小姐搭上关系这很难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玄天宗借此机会站立起来。
我梦想有一天,在天水峰,昔日玄天宗的弟子将能够和昔日史家的子弟同席而坐。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南浦界这个压迫成风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道场。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弟子们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宗门,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仙界里生活。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吕一看着癫狂的宗主试探道:“宗主不至于。”
姜焕南看了眼吕一:“其实我们玄天宗确实是从中行界外来的黑户,咱们都是不被认可的黑人。
主权从来都是斗争得来的,如果能这样和青岚关系更进一步,也省下了多少牺牲。(姜焕南眼中一丝愧色)
吕一,你知道我的修为多久没有进境了?
(姜焕南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年。不是我姜焕南资质愚钝,一没空闲,二没资源,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内忧外患。我现在就是站在剑刃上御剑,左右平衡着关系。”
吕一看着长吁短叹、心神恍惚的宗主心道:“此时正是时候!”
起身近前为姜焕南添茶。细细的水柱注入茶碗。茶碗里的茶梗在漩涡中急转。吕一道:“宗主,您看这茶梗,一切不过镜花水月。
我们近期的重心不应该放在青岚,应该是风家,你告诉我,去风家交流是不是很有必要。要用个人行为扩大宗门的社交网络。你还觉得吕一难当大任,只要不损害宗门利益就任他折腾吧。”
虽然这段谈话漏洞不少,总好过之前姜焕南的可怕想法。以吕一的脑容量也想不出什么更周全合理的替代。总不能姜焕南醒来时,脑子里空空如也,一片茫然。
“宗主,请喝茶。”
姜焕南端起茶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时吕一起身告辞。姜焕南很烦躁,挥挥手打发吕一,看着他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还真是狗肉上不了筵席”。
吕一心情沉重,也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天水峰。这别人有心事,还可以找自己,让他忘掉或替换了心事;自己的心事该怎么消除?医者,他医不自医!
不觉已到了藏经阁。
四层。
吕一踏上通往藏经阁四层的木梯时,脚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吱呀”声,仿佛是楼阁的叹息。
光线从破子棂窗斜斜地漏进来,在尘埃中勾勒出几道朦胧的光柱。这里没有烛火,有风掠过窗棂,光柱中的尘埃便如细雪般浮动,又缓缓沉降,仿佛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缓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混合着纸张的腐朽、木质的潮气,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气息。吕一聚拢目光扫视一栋栋的书架。四层的书架比下层稀疏许多,但每一格都摆放得极为整齐,上面陈列的并非书籍,而是一个个的方盒。
吕一走到近前,方盒上有白色方纸,方纸上写着这样的信息:玄天宗第三十八代弟子、天心峰、严复中。
吕一见这名字不是“道德云成”中的任何一个,应该是本来名字,大概是克复中行界的意思吧,打开方盒,里面是个八卦镜,几枚没了灵力的灵石。
一列列静静躺着的方盒如同大典时站列整齐的弟子在猎猎风中岿然不动。
吕一默默走过这些方盒,目光注视着名贴,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和自己不在同一时空的先辈似乎在这一刻与吕一沟通了。这就是宗门传承么?”
在书架的最后一排,吕一见到了两个熟人名贴。当然也不是很熟,一个是前事务堂长老苗云鹤;另一个是宗门志里提到的孟德尔师叔。
苗长老的盒子里放着他那裂痕星盘,而孟德尔师叔的方盒里是厚厚的一摞符纸。吕一拿出符纸翻看,原来是孟师叔的生前手稿,里面详细记录着他三十年灵豆种植数据和注释。吕一不及细看,把手稿揣入袍袖,向五楼走去。
与四层不同,这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来自穹顶镶嵌的几颗黯淡萤石。空气比四层更加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涩的苦味。
五层的布局像一座环形墓室,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黑曜石案台,上面摊开一卷玄铁打造的厚重书册——《玄天志》的正本,铁页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历经万年,仍隐隐泛着冷光。四周的墙壁被凿成壁龛,龛里存放着一册宗门志。
吕一走近中央案台,指尖抚过《玄天志》的铁页,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他翻开首页,上面写着:
\"玄浩渺兮,道炁长存
天元初兮,吾宗始立
匪踞灵山兮,匪窃天机
广开天门兮,纳彼黔黎
爰有偈曰:
山魈木客兮,可闻大道
……
吕一小心地合上铁页,心中吐槽:看不懂,没一句人话。
随即在各个龛中翻看,终于找到了关于大战的记载: “劫数降临,黑云压城。吾宗上下,凡三万六千众,无论耄耋祖师、垂髫道童,皆持剑出山,以身殉道。
大乘境九人,坐化于北冥海眼,血肉化阵,镇渊三千丈;
合体境七十二老,结'星陨大阵',自爆元神,碎敌十万;
炼虚境五百尊者,以身为饵,引天雷焚尽西南群贼,骨灰积山;
化神境三千客,死守山门百日,剑断则啮齿为刃,肢残则抱敌自爆;
元婴境八千士,全员战殁于天堑,血染长河七日赤;
金丹境两万弟子,化'血肉长城'于东荒,尸骸不倒,阻兽潮三日;
筑基、炼气者不计其数,前赴后继,十不存一……
代掌门玄霄子,独战九大贼酋于昆仑巅。断剑折臂,犹以指血书'玄天'二字于虚空。”
再往后翻,空无一字。
吕一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竟是屏着气息看完的,虽年代久远,只是看到这些数字竟也如亲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