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心头一暖,感激地笑了笑。
随即,她又想到什么,眼中带着点商量的意味:“姐,还有个事儿。你家英子不是比小宝小两岁吗?我想着,平时给小宝辅导功课的时候,让英子也一块儿来听听,行不?两个孩子凑一块儿学,也有个伴儿,互相能督促着点儿。闲了,也能一块儿玩玩,省得英子一个人闷得慌。”
朱美娟一听,立刻眉开眼笑,答应得嘎嘣脆:“那有啥不行的!当然可以!英子巴不得有个伴儿呢!小宝这孩子,”她语气里带着点怜惜和赞许,“也算是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懂事儿,有礼貌,手脚也勤快,比他那个不着调的爹妈强了不知多少倍!其实啊,院里好些人心里都清楚,谁家做了点好吃的,有时不也悄悄塞给他一点?就前天,我还让英子给他送了几个蒸好的土豆过去呢,也不知道他吃着没……”
林晚棠脸上漾开真心的笑容,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几个小脑袋凑在灯下,笔尖划过作业本的沙沙声,还有那清脆的童音念着课文。
光是想想这场景,她心里就暖融融的,连带着声音也清亮了几分:“美娟姐,你放心,我一定用心给英子辅导。孙嫂子家的两个小的要是乐意,也尽管叫过来。孩子们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光是瞧着他们那股认真劲儿,我这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
朱美娟也笑了,带着几分由衷的感慨:“那可真是辛苦你了。这教孩子念书,可比下地干活还费心神呢。”
“不怕,”林晚棠语气轻快,带着对孩子们的信任,“这几个孩子都懂事,机灵,也肯学,省心着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朱美娟才风风火火地起身告辞。
院门吱呀一声轻响,朱美娟刚走,张小宝就回来了。
他跑得小脸微红,手里紧紧攥着酱油瓶,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躺着几枚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硬币:“婶儿,酱油买回来了。这是找的零钱,您收好。”
林晚棠接过那沉甸甸的玻璃瓶,目光却落在孩子摊开的手掌上。
那几枚小小的硬币,像一面清澈的镜子,映照出张小宝身上又一个金子般的品质——诚实。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心田。
她眉眼弯弯,声音放得更柔了:“好孩子,这钱你留着,当零花。小孩子家,兜里也得有点自己的小钱才像样。”
张小宝却连忙摇头,小手往回缩了缩,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懂事:“婶儿,您昨天给的三块钱还在我兜里呢,够我用好一阵子了。不能再要您的钱。”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自家院子的方向,声音低了些,“我……我估摸着奶奶这会儿应该坐车回乡下老家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晚棠心里轻轻一叹,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那几枚硬币塞回张小宝温热的手心里:“听话,拿着。婶子送你回去瞧瞧。”她看着孩子低垂的小脑袋,温声道,“你爸不在家,奶奶这一走,屋里头怕是乱得够呛吧?”
张小宝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带着点愧疚:“嗯……这几天家里乱糟糟的,我……我光顾着自己难过了,啥也没收拾……”
林晚棠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他有些扎手的短发:“傻孩子,你才多大点?遇上这事儿,能挺住没垮掉,已经比好些大人都强了,知道不?”
她陪着张小宝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推开院门,眼前的景象印证了她的猜想——曾经被李玲玉拾掇得还算利落的小院,此刻像是被狂风扫过:杂物散落一地,晾衣绳耷拉着,墙角堆着不知名的垃圾,透着一股被遗弃的凄凉。
林晚棠心里五味杂陈,想起李玲玉那个人,虽说不算良善,但持家干活确实是把好手。一个家,少了女主人的操持,精气神儿就散了架。
她挽起袖子:“来,咱们一块儿收拾收拾。”张小宝也立刻拿起扫帚。可孩子终究力气小,经验也少,忙活了快一个小时,院里还是乱糟糟的,看得人心里发堵。正犯愁时,隔壁的孙嫂子闻声过来了,二话不说,抄起墙角的簸箕就加入了“战斗”。
三个人忙活了好一阵,总算把小院勉强恢复了点人住的模样。
孙嫂子叉着腰喘了口气,看着收拾出来的几堆垃圾,忍不住低声对林晚棠叹气:“唉,这整个大院,也就你心软,肯趟这浑水。可你想过没?这房子……万一上头说收走就收走,到时候这孩子可咋整?”她指了指正费力搬一个小板凳的张小宝。
林晚棠动作一顿,这个问题像块小石子投入心湖,她之前的确没深想过。房子……会被收走吗?一丝忧虑悄然爬上眉梢。
孙嫂子看她神色,压低了声音:“走一步看一步吧。孩子总是无辜的,咱们能帮衬一把是一把,总不能看着他睡大街去。”
林晚棠点了点头,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并未消散,但孙嫂子的话也给了她一份朴素的支撑。
她直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小宝,婶子先回去做饭,你收拾好了,晚点就过来吃饭,听见没?”
张小宝用力地点点头,小脸上沾着灰,眼睛却亮晶晶的:“哎!谢谢婶子!”
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家小院,林晚棠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她径直走到桌边,倒了碗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喉间的干渴稍解,才感觉回了点魂儿。
一屁股陷进那张老藤椅里,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动也不想动。
目光扫过桌上盖着纱罩的碟子,里面是早晨吃剩的两块煎饼。她伸手拿过来,就着凉水,一口一口,细细嚼着。
玉米面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油香,一点点填补着空乏的力气,也熨帖着忙碌了一上午的心。
刚缓过劲儿,准备起身去灶房张罗午饭,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林晚棠循声望去,只见谢明远一身笔挺的军装,竟比往常早了许多踏进家门。
“呀,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她眼底瞬间漾起真实的惊喜,声音都带着轻快的调子,“我这刚要去厨房做饭呢。”
谢明远没接话,却径直走过来。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刚沾了点面粉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林晚棠微微一怔。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别忙了。听说你去隔壁帮着拾掇了一上午,够累的。今天这顿,我来。”
林晚棠心头猛地一热,像被温泉水包裹住。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充实感混合着暖融融的幸福感,从心底汩汩涌出,填满了每一寸疲惫。
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我们一起?”
谢明远却松开了手,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从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微微带着体温的信封:“不急。先看看这个?”
林晚棠的目光瞬间被那信封攫住,刚才的疲惫和暖意瞬间被另一种更雀跃的期待取代。
她几乎是雀跃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封承载着远方牵挂的信件,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欣喜和急切:“谁来的?是爸爸……还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