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胥身上的肌肉线条随着行走,绷出利落的弧度。
眼神又黑又沉,“你觉得时樾这个杂种没有错?”
“他一个被孽畜养大的野种,能与我们做同门,简直是对众人的侮辱。”
“这样低贱之人,就该与他的孽畜爹娘一起,魂飞魄散。”
他语调尖锐,涛涛恨意,似是轻易便能将人撕裂。
林小鹿却不怕。
她歪了歪头,认真地看向齐胥的眼睛,有些同情的叹息一声。
“师兄,你怎么年纪轻轻,眼神就瞎掉了呢?”
“时樾哥哥明明是个人,才不是什么杂种。”
“还有,你这样说话,真的很难听。”
“你快躲开吧,我们的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小嘴叭叭,没有一点对齐胥的恐惧,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见齐胥不动弹,心里一急,小手用力,推向齐胥。
“让一让呀。”
“怎么耳朵也不好使呢?”
她嫌弃地蹙起小眉头。
齐胥没料到林小鹿力气惊人,向后踉跄几步,才站定脚步。
他瞳孔微缩,手掌摩挲剑鞘,眸底凝结出几缕寒光。
本就对林小鹿袒护时樾不满。
加之失了面子,怒气越发浓重。
齐耀眼神一闪。
出于他对这个堂兄的了解 ,齐胥怕是想要动手。
他心里一急,急忙把林小鹿拉回来,挡在身后 。
拧眉说道:“堂兄,小鹿师妹是溯光仙尊的关门弟子。”
“溯光仙尊对她很是喜爱。”
短短两句话,让齐胥猛地怔住。
齐耀深吸一口气,再加一把火。
“当初伯父伯母的尸体,还是溯光仙尊帮忙抢回来的,不然若是落入魔族之手,怕是会被炼制成傀儡,死都不安生了。”
此言一出,齐胥抱着剑的手放下。
紧绷的唇线松缓。
“溯光仙尊与我有恩,我今日给他个面子,不会动手。”
他深深看了林小鹿一眼,沉着脸转身。
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中,猛地抬起脚,踢翻时樾身旁的凳子。
哐当——
重重的撞击声,让时樾脊背紧绷。
抬头,就看到齐胥戏谑嘲弄地冷眼。
他抬起剑鞘,把桌子上的饭碗,推到时樾眼前,那施舍的动作,像是在喂一只狗。
“吃吧,天元宗就当养条狗了,不差你这口吃食。”
时樾脸上火辣辣的疼,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齐胥冷笑一声。
他单脚踩在椅子上,上身微微前倾,压迫力十足。
“你的养父母是看门狗,你想必也继承了这摇尾乞怜的本事。”
“不如给大家表演一下,你是怎么好意思,赖在宗门吃白饭的,如何?”
随着齐胥的话,周围顿时传来一阵起哄声。
“时樾,别小气,给大家表演一个吧!”
“你既然有脸占宗门的便宜,抢这不要钱的白饭吃,如今还怕丢人不成?”
“哈哈哈哈哈……你要是今日表演得让我们开心,日后我们每日,给你添个有油水的菜如何?”
这副轻佻的模样,不像是对待同门师弟,倒像是在戏耍艺伶。
那些细碎的嘲弄声,让时樾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却因为腿脚不便,只能无力的杵在这里。
每一声尖锐的调笑,仿若重锤,碾碎他仅存的自尊。
时樾身形摇晃,就算阖上眼睛,脑中依旧是那些人轻蔑嘲讽的神情。
是呀,他一个瘸子,无力接宗门任务,赚取贡献点数。
也没有亲眷帮驰,供他生存所需。
能苟活至今,全靠厚颜,蹭着膳堂免费的白饭度日。
这样的人,莫说大家鄙夷,就算是他自己,也感觉不齿。
时樾眼睛发酸,手背青筋迸出。
他这样的人,死了也好。
死了算了。
心中似是被浓重的乌云覆盖,难以喘息。
“叮铛……”
清脆的碰撞声,给周边的嘈杂声,劈开一道裂痕。
时樾下意识睁开眼。
就看到一张粉嘟嘟的小脸。
林小鹿左手拿着瓷勺,右手扶着比她脸还大的木碗,埋头扒饭。
鼓囊囊的小脸,随着咀嚼轻轻颤动。
眉眼弯弯,连翘起来的呆毛,都带着喜悦的弧度。
似乎感受到时樾的注视,她歪头看了一眼。
“你不吃么?”
说话间,她再次捧起一个比脸还大的碗,嗷呜就是一大口。
余光见时樾还没动手,不忘含糊提醒他。
“白饭不要钱的,多多吃!”
那窃喜的模样,像是占到大便宜,骄傲的不得了。
时樾嘴唇动了动。
感受到周围凝视的目光,急忙提醒她。
“别吃了,他们在看你。”
她就不怕也被众人嘲笑么?
林小鹿这才抬起头。
敏感地从周围人直勾勾的目光中,察觉出一丝不善。
她奇怪的眨眨眼,“看什么?”
“你们连吃白饭都没看过么?”
“那也太没见识了。”
小孩子细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嫌弃。
刚刚针对时樾的氛围,被她无意间打断,齐胥不满地皱起眉头。
“一副穷酸样,真不知道溯光仙尊怎么会收你做弟子。”
视线扫过林小鹿身前的十几碗米饭,讥诮地挑眉。
“普通的米饭罢了,你竟然这么贪心,没吃过好东西不成?”
林小鹿勺子停在唇边,眼神中带了几分惊喜,“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好东西呀!”
也太聪明了吧!
“额?”齐胥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林小鹿是认真,还是在嘲讽。
就听到她继续说道:
“之前蔡姐姐不喜欢我,奶娘也嫌我烦,两天才给我一个窝窝头,这么香香的白米饭,要过年才能吃到一次呢。”
她珍惜地捧着饭碗,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每顿都吃饱啊。”
“你们真的好幸福哦~”
林小鹿眼中的羡慕简直要溢出来了。
仿佛手中不是一碗普通的白饭,而是什么难得的珍宝。
齐胥唇线绷直,冷哼一声。
“满口胡言,谁家奶娘敢克扣小主子的吃食,你爹娘是死人么?”
林小鹿怔愣地抬起头,眼圈有些红。
“你怎么这么厉害。”
“连我爹娘死了都知道啊。”
“这……”齐胥神色一僵。
这也太巧了。
他喉头干咽了几下,到了唇边的恶言,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同样失去双亲,让他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悯。
林小鹿吸了吸鼻子,显然有些想念亲人。
小手抱着饭碗,声音呜咽,“爹娘说,多吃饭才能长大个儿,小鹿也想长大个儿。”
她红着眼睛看向齐胥,两只小手不安地揪在一起,细声细气地问道:
“师兄,小鹿真的不能吃饭饭么?”
“吃白饭是不要脸皮么?”
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下一秒就能掉下小珍珠。
齐胥眼皮一颤,“别说了。”
他僵硬地推过一个饭碗。
“你多吃点。”
林小鹿蔫哒哒的抽了抽小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哥哥也没爹娘,能一起吃么?”
齐胥深吸了一口气,“吃。”
“好嘞~”
小姑娘高兴起来。
眼睛亮晶晶地招呼时樾。
“快吃……唔唔……”
终于没人打扰她们吃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