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顿时怔在当场,口中喃喃:“痴傻之人?”
一时接受不了,脚下一软竟向后倒去,张父和仆人赶紧扶了。
三人见此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母缓过来后,抓住张父的手,哽咽道:“老爷,玉儿她……怎的如此命苦啊。”
张父握紧夫人的手,红着眼睛并不说话,低头思考一瞬,再抬头已是下定决心,转头对三人问道:
“道长,若是……我愿将自己魂魄分给女儿,可能让她魂魄完整?”
“老爷!”
“夫人,玉儿有此遭遇,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够格,平日只顾做生意,竟疏忽了她的终身大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难受不已。
清欢斟酌一番,说道:“魂魄只属于一人,没有分给别人魂魄一说,抱歉。”
张母闻此慢慢起身,走到三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三人赶紧上前拉住,张母却无论如何不再起来。
“道长,玉儿若生生世世痴傻,我们做父母的,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只愿往后生生世世都还能当她爹娘,也好陪在身边照顾她,还请几位道长帮我们了此心愿。”
清欢心下一颤,这就是父母吗?
他没有父母,师父说他刚生下来就被扔到乱葬岗了,清欢在天衍宗长大,不了解其他人的父母如何。
现在终于见到了,原来不是所有父母都那般绝情......
按下内心酸涩,稳了稳心神答道:“我试试。”
顾天灯和江临川两人再次将招魂事宜准备好,清欢还像上次一样,将张小姐魂魄招来,询问一番后发现张小姐并无怨气,只忧心爹娘无人照料。
向张父张母传了话后,两人赶紧给了回话,说是等老了他们会去投奔亲戚,那几个亲戚张小姐是知道为人的,于是才放下心来。
接着清欢拿出一张黄纸,问了张父张母以及张小姐生辰八字,写在纸上,抬手将黄纸燃了扔进三清铃。
待到燃尽后,上下一摇,沉声念道:“路引送信。”
只见那铃下面悠悠飘出一股青烟,左右晃晃,似是不大情愿。
清欢瞪眼:“叫你去你就去,白养你不成。”
那青烟拗不过,只得慢慢悠悠向地下飘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路引便回来了,在清欢面前晃了晃,又一头扎进三清铃了。
清欢收好铃,又转身点头:“好了。”
张父张母闻此心下一松,对着三人又是一番感谢。
收拾完东西,三人也就此离去。
出了张府后,顾天灯步伐沉重,垂眸沉默地走着。
一阵风吹来,摇落了路边开始泛黄的树叶。
真的是秋天了啊。
她突地转身,遥看着还未关上的张府大门,张父张母早已转身回去,只是两人身形佝偻,步履缓慢,仿佛一下就老了。
“喂!小孩儿,别在河边玩儿,危险,你爹娘呢?”
她回过身,见不远处走来一人,手里提了些什么,正肃着脸教育着在河边玩耍的孩子。
是李捕头。
小孩儿手里提了个老虎灯笼,缩了缩脖子,估计是有些怕他,老老实实站好了,微垂着头回道:“今天中秋节,爹娘在做月饼。”
李捕头又教育一番,让那孩子回家了。
随即来到三人面前,说道:“三位道长辛苦了,今天中秋,别回客栈了,去我家吃饭吧。”
顾天灯:“今天中秋?”
李捕头感慨:“是啊,中秋节了,张家发生这档子事,肯定没心情操持这些。”
接着抬了抬手:“你嫂子早就做好了月饼,让我给这边送来,哎,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不是。”
顾天灯没想到这李捕头还有这般细腻心思,回道:“李捕头过去看看他们也好,只是,去您家里之事还是算了,您的好意我们收下,就不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的?不过是添几双筷子,主要是你们嫂子,知道了你们帮咱们办案,奔波这么久,实在是辛苦了,想当面道个谢。”
顾天灯淡笑道:“分内之事罢了,嫂子心意我们也心领了,只是,我们还有要事,不便久留,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登门拜访吧。”
李捕头见此也不便多留,只能说些诸事顺利的话,便目送三人离开了。
也许是中秋节的原因,三人各自沉默着,慢慢往回走。
路上时不时有孩童跑过,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嬉笑着唱着些中秋祝福的小调。
顾天灯脚步放慢,她忽然觉得以前的想法太过天真。
从穿越过来接了任务后,她一直把这里的一切当做任务,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罢了。
说白了就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堆数据,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
可是如今,她觉得自己错了,还错得离谱。
张父张母眼神里对于失去至亲的悲痛不是作假,李捕头的关心也是真的。
世间冷暖,他们正在一一经历着。
他们不是数据,是活生生的人。
在这样一个人魔共存的世界,一个生命的消逝,仿佛毫不起眼,又仿佛惊涛骇浪。
而她,能做什么呢。
那管理员说让他帮助江临川坚守道心,是不是说,只要江临川不变,魔教终会被消灭,真的就邪不压正?
清欢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身望过来,见她眉头紧锁,遂问道:“怎么了?”
顾天灯抬头,静静的望着他,问道:“何为道?”
清欢一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一时竟答不上来。
江临川脚步微顿,斟酌一番说道:“师父说,道是坚守初心。”
顾天灯又问:“那你自己觉得呢?”
“我自己?”江临川朝她望过来,过了一会,又转过头去,视线渐渐飘远:“我却觉得,道,是遵从本心。”
斜阳西挂,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道路两旁,树叶还在时不时离树而去,摇曳空中,坠落地面。
天气渐凉,好在他们是修道之人,早已不惧寒冷,简单准备了些物资,又出发了。
顾天灯在马车里坐着无聊,便试着与管理员联系。
顾天灯:在吗?
【有事?】
这次还挺快,顾天灯:女主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
顾天灯:……当我没问。
【我检测了一下,剧情有些乱,等会有可能出现个女配,也是江临川后宫一员,你准备一下。】
顾天灯心里嘀咕,这哪是有些乱,简直像重开了好吗?
江临川道心还算稳固吧?
【我只能看到他可能遇到的事情,检测不到他的内心。】
好吧,人家是男主,内心被加密了也可以理解。
随后她关了联系,闭目养神去了。
对面的清欢慢慢睁开了眼。
被她问了“何为道”之后,他就一直在想事情,一开始想“何为道”,小时候师父好像说过,可他太贪玩儿了,压根没记住。
现在想想,道,究竟为何物?他还是答不上来。
然后又开始想,顾天灯居然问这么深奥的问题,难道她开始对“道”有所悟了?
清欢不禁心生敬佩。
也许,这个师姐,是个一心向道,值得敬重的,若是如此,他就不该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甚至说,自己是不是,该向这位师姐学习学习呢?
清欢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赶紧甩甩头,不能这么轻易相信人,这师姐为人他还要好好观察呢。
他决定了,要先考察一番,若她为人确实正派,且无抢夺他师父师兄的心思,那就……叫她一声师姐好了。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车轮在乡间小路滚滚而过,掀起一阵尘土。
最后一缕余晖散去,暮色渐沉。
顾天灯掀帘遥望,隐约看到一座村庄,一炷香不到,马车就在村口停下了。
三人朝村子一看,均是不解。
时间还不是很晚,怎么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继续驾车往前走了走,还是没看到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但从外面能看出,里面房屋里是有些光亮的。
“怪了,”清欢眉心蹙了蹙,疑惑道:“这么早关门,怕不是治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