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泽这几天的确头疼得很。
护国公要军饷不成,开始查贪腐了。
那哪儿是查贪腐,分明就是想拿户部开刀!
苏瀚文也是个不争气的,求到他跟前来了,若他本分点没有猫腻,还怕别人查?
他也不必为这事儿如此头疼。
“皇上,苏婕妤来了,说是给皇上送药膳。”
薛泽这会儿不想见苏家人,还能来干什么?十有八九是给苏瀚文求情的。
正要摆手让人走,又想起苏玥现在的特殊。
“罢了,让她进来吧。”
苏玥提着药膳进来了,规规矩矩伺候薛泽吃药膳。
“这药膳让御膳房和太医院一起配的,清凉下火又不伤脾胃,皇上多喝些。”
“嗯。”薛泽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朕最近上火?可是听到什么事情了?”
苏玥脸颊发红,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嗫嚅着道:“臣妾当然知道,皇上火气大得很,昨晚不还在臣妾身上撒火么......”
薛泽拿着调羹的手一顿。
倒是他误会了。
薛泽转念一想也是,苏玥从进来半句都没提苏家,兴许是他想多了。
没一会儿,药膳就见底了,苏玥关心了几句薛泽的身体,就要走。
“等等,你没什么想跟朕说的吗?”
苏玥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外面雨过天晴后湛蓝的天空,点点头:“有的。刚下过雨,御花园里空气好没说不定还有彩虹,皇上能陪臣妾去走走吗?”
薛泽这下彻底放心了。
看来苏玥没有那种心思。
“走吧,朕陪你走走。”
御花园果真如苏玥所说,空气清醒,绿意盎然,花瓣上还有没干掉的水珠,一颗颗圆滚滚的,十分喜人。
苏玥走着走着,突然惊呼一声:“皇上!彩虹!”
薛泽顺着苏玥的手指看过去,御花园的湖泊上面,一道斑斓彩虹亭亭立于水上。
苏玥望着彩虹笑得高兴,薛泽被她的笑容感染,反倒升起了倾诉的欲望,主动跟她提起了苏家的事情。
“近来家中可有联系你?”
湖边修了一条栈道,还有围栏,这会儿没什么外人,苏玥一只手很没规矩地扶在围栏上,身子微微探出去,另一只手伸出围栏外,似乎想去够湖里的彩虹。
闻言,很随意地道:“联系了,前不久,说是苏夫人终于有孕了。”
薛泽本还想追问,但看到苏玥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地去够彩虹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提起这种事情的自己,很扫兴。
薛泽抬手,将她伸出去的手拉回来,握在掌心。
“够不到的,彩虹是可见不可触摸之物。”
苏玥回头看他:“皇上又没摸过怎么知道摸不到?”
薛泽抬手,轻扶她鬓边的碎发:“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皇上是想说臣妾幼稚吧?”
薛泽笑了:“不,是天真。”
苏玥扶着他的胳膊,皱皱鼻子:“天真?别的嫔妃都是或妩媚或可人,皇上是想不到词儿形容臣妾了,才说天真吧?哪儿有人夸这个的......”
“你并非最天真的,还有......”
薛泽话到一半住了嘴。
说起天真无害,他想到了另一个。
“没什么,御花园里花不错,待会儿让小六子摘些送去你宫里。”
苏玥没有追问,薛泽又跟她闲聊几句,问了她身体,只是到最后,也再没提起苏家的事。
倒也好,她一个后宫嫔妃,朝堂那些事能不沾则不沾。
反倒是薛泽,今日她稍稍试探,就看到薛泽眼中浮现起怀念之色。
应该是她提起“天真”二字,让薛泽想到了冷宫里的冯瑶了吧?
看来薛泽对冯瑶,也并非那么无情。
薛泽下午还有公事,在御花园陪苏玥逛了一会儿就走了,留下小六子给她摘花。
苏玥命春宁随意摘了一把,便带着小六子一起抄小路,往冷宫房间去了。
冷宫偏僻,地处北面,那些宫殿低矮破旧,被其他巍峨的宫殿笼罩,像皇宫华丽外皮上一个突兀的难看的瘤子,除不去,剜不掉,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滋生着谁也不知道的怨恨。
明明是夏天,此地的阴冷却让人莫名不适。
几个守门的老嬷嬷已经被小六子提前买通了,苏玥又给了些赏赐,几人跪下连连谢恩,却一句话都不说。
“可是本宫赏赐给少了?”
其中一个老嬷嬷连忙摇头,无声地张开嘴巴,苏玥才发现,她们口中都只有半截舌头。
这让苏玥想到前世的自己,神情瞬间有些冷。
后宫的倾轧还是一如既往的残酷,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没有窗子的屋子里,冯瑶一袭白衣,斜着身子坐着,身形十分消瘦。
“瑶妃。”
冯瑶回头,看到苏玥的模样,有瞬间怔愣,而后嘲讽一笑:“什么瑶妃?这里没有瑶妃,只有罪女冯瑶,瑶妃在露华宫里呢,你找错人了。”
末了,又盯着苏玥的脸看起来:“像,真像啊......还是说......你又代替了苏瑶,成为了新的瑶妃?”
说来讽刺,在苏瑶进宫之前,瑶妃本是冯瑶。
只可惜苏瑶手段了得,不仅害死了冯瑶的孩子,还将冯瑶弄进了冷宫,自己取而代之,成了如今的“瑶妃”。
苏玥没有废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叫苏玥,是苏玥的庶妹。”
冯瑶嘲讽一笑:“你来找我干什么?帮你对付苏瑶?你们苏家还真是一脉相承,个个都爱争宠斗狠,连亲姐妹都......”
苏玥打断了她:“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不想让苏瑶死?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冯大人,我不会找上你......”
哪知苏玥刚刚提到冯大人,冯瑶瞬间激动起来:“你想对我爹干什么?我告诉我,我已经是烂命一条!你想要,就拿走好了!但若是你想利用我爹威胁我,你想到别想!”
冯瑶呵斥了苏玥一顿,又开始咒骂苏家,咒骂苏瑶,苏玥耐心等着,仔细看着。
后宫真是残酷,谁能想到曾经天真善良,据说连路过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冯瑶,口中居然能讲出那么恶毒的咒骂,眼里全是癫狂和恨意,与薛泽口中的“天真”二字,已经完全搭不上关系了。
苏玥等她发泄完了,才轻声道:“我并非你的仇人,而是故人之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你爹提起过在任京都府衙时,苏瀚文曾经强迫过一个女子。”
“我便是那个可怜女人被强迫后生下的孩子。”
冯瑶呆住了,半晌喃喃自语:“原来是你......”
怎么会没听过呢?
父亲醉酒时经常提起,说他年少时上任京都府衙,雄心壮志,结果却被现实打了狠狠一巴掌,连一个可怜的女人都救不了。
父亲险些因为这件事郁郁不得志。
没想到,眼前这个与苏瑶有七八分相似的人,竟然是故人之子。
“现在,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找你,为什么要与苏瑶斗吗?我们都一样,想让苏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