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鸢本能地想要挣开他的触碰,可虚弱的身体仿佛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使不上半分力。
她靠着谢尘冥,后背传来男人滚烫的体温,宽厚的胸膛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茶水被喂到赵玖鸢的嘴边。
“慢点喝。”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赵玖鸢撇开头:“我自己喝……”
“别让我灌你。”谢尘冥冷冷地打断了她。
赵玖鸢咬了咬牙,头一低,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缓解了喉咙的不适,胸腔的疼痒亦被稍稍抚平。
“徐姨娘给你吃了什么?”谢尘冥直接地道。
她的话,结合孙太医的话,不难猜出她体内的红花,徐姨娘有最大的嫌疑。
赵玖鸢依旧虚弱地倚着他,声音嘶哑:“前两日……她做了红豆糕。彼时我只顾着同她周旋,没心思细品那红豆糕的味道。现在想来……”
她顿了顿,想起了那时候的异常:“那红豆糕很甜,甜得发腻。”
谢尘冥这才放开了她,缓缓起身:“她如此迫不及待对你下手,只能说明一件事——当年的偷婴案,与她脱不了干系。”
赵玖鸢倚着紫光檀的床架,看向他,眼神异常平静:“将军不要插手此事。”
谢尘冥微微蹙眉:“你不准备将她揪出来?”
这似乎不是她的风格。
赵玖鸢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将军难道没听说?我这个父亲,十分宠爱府中的徐姨娘。我一个刚回府的女儿,如何能指控长辈?”
她叹了口气:“更何况,我无凭无据,贸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让父亲更加厌弃我。”
徐姨娘之所以如此之快便下手,不就是因为她在府中尚无根基。
“所以,不急于这一时。想必,会有机会引蛇出洞。”赵玖鸢也并没有认命的打算,只是她要从长计议。
她还不够了解着府中的动向,更没有自己的眼线。所以一切都要慢慢筹谋。
谢尘冥审视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养好你的伤,既然她如此沉不住气,就肯定还会对你下手。”
他顿了顿:“下一次……就未必是红花这般温和的东西了。”
“将军放心。”赵玖鸢扯了扯嘴角。
“这些手段,我在公主府时……也见得多了……”
“你倒是清醒。”谢尘冥站直身体,玄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本将给你的竹哨,你收好了。本将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若是你有危险,就吹响它。”他说着,转身走向房门,“保住你这条小命。”
“否则,本将真的会去扒了你弟弟的皮。”
……
……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里的几日,赵玖鸢入口的每一滴水、每一粒米、每一碗汤药,都需经由沈夫人亲手查验。
徐姨娘倒也没再出现,或许是做贼心虚,怕赵玖鸢揭穿她的行径。
在孙太医精心的调理,和沈夫人严格的把控下,赵玖鸢的身体终于从根上开始好转。
她面色不再煞白,嘴唇也有了血色。
于是,这一日,暮月扶着她,在院中走了会儿。
“大小姐。”管家裴恒垂手而立,站在院门口,“国公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赵玖鸢的心微微一沉。
这几日,她专心养病,镇国公对她的态度始终淡漠疏离,甚少主动见她。今日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有劳裴总管,我稍作整理便去。”赵玖鸢压下心头疑惑,回答道。
她回屋换上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襦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赵玖鸢深吸一口气,在暮月的搀扶下,一步步朝着镇国公所在的书房走去。
通往书房的路径,需穿过一片栽种着松柏和奇石的庭院,名为“华丰苑”。
赵玖鸢停下脚步,只见园中景致肃穆,少有花木,嶙峋的石峰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投下冷硬的阴影,平添几分压抑,不如她住的清风苑雅致。
“哟,这不是我们府上矜贵的大小姐吗?娇养了这么多日,终于舍得出来见太阳了?”一道刻薄的男声传来。
“大公子……”暮月为难地唤道。
赵玖鸢看过去,原来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孪生兄长,慕荣盛。
他穿着一身贵气的宝蓝色金线锦袍,从华丰苑中走了出来,腰间的玉带勒得他滚圆的肚子更加突出。
他挡住了她的去路,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赵玖鸢是见识过他的蠢笨的,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她并无半分好感,也无心与他毫无意义地纠缠。
“父亲召见,还请哥哥让路。”她声音平淡无波,但恭敬有礼。
“哥哥?”慕荣盛嗤笑一声,“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也配叫我大哥?你也配踏进父亲的书房?!”
他骤然拔高声音,带着宣泄的快意:“丧门星!克死自己的养父母不够,还想来克我们国公府不成?自从你回来,本公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成日被同窗嘲笑!”
“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公子的妹妹只有青棠一人!你若是识相,就趁早自己滚出国公府!”
“丧门星”这三个字,狠狠扎在赵玖鸢的心上。
他以为她稀罕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若是爹娘还活着,她还真不见得愿意回这地方!
赵玖鸢原本沉寂的眼眸,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火把,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这个纨绔子弟若是觉得她从今往后都会任他欺负,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配?”赵玖鸢的声音清晰有力,“那你看看你自己,大腹便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仗着祖宗积累的功业和嫡长子的名头,在府里作威作福,欺凌弱小……”
“你又哪儿有国公府嫡长子的样子?!”
“你说什么?”慕荣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指着赵玖鸢的手指微微发抖,“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我们的父亲,当年陪陛下征战沙场,武艺高强,杀伐果断,乃是真正的铁血男儿!可你又是如何?”赵玖鸢唇角溢出一声冷笑,“又肥又蠢,烂泥扶不上墙!这是嫡长子该有的品行?”
“难道你忘了公主生辰宴那日,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免遭公主责骂,不被同窗嘲笑?”
“依我看,你才是镇国公府最大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