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鸢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灼痛,发不出声音。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到她背后的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
“赵玖鸢,谁给你的胆子敢用你的小命抵你的债?!”谢尘冥站起身,搞得身影笼罩了床榻,带来浓重的压迫感。
“你想死?本将不介意让你的弟弟亲眼看着他阿姐的尸首被埋入土中!还是说,你不想回镇国公府与你的父母相认?本将都可以成全你!”
赵玖鸢闭上眼,不敢看他,也无力辩驳。
“将军,药拿来了。”张知微适时地打断了谢尘冥的怒气。
谢尘冥冷冽的目光扫过张知微,又落回赵玖鸢身上:“拿来!天亮之前,她必须回到公主府。”
他本就是带她偷偷出来的,眼下她却身受重伤。若是让玄瑶知道,赵溪冷一事恐怕只会更加难办。
他只能让张知微想办法,短暂地克制住她的疼痛,好让她安然回府。
赵玖鸢看着谢尘冥接过府医手中奇奇怪怪的汤药,她无力拒绝,只能任由谢尘冥掐着她的下颌,将那刺鼻的药汁灌入自己口中。
辛辣的药味混杂着奇异的香甜,灼烧着她的喉咙和食道。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伤口都会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顿时湿透了她单薄的里衣。
然而,没过多久,伤口渐渐变得麻木,那钻心的剧痛不复存在,就好像她从未受伤一般。
赵玖鸢惊喜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仍旧感觉虚弱,可至少不会疼得无法动弹。
“这是忘忧露,能暂时封住痛觉,汤药的药效大概有六个时辰,药丸的作用则只有四个时辰。”张知微解释道,“只是,这药效过后,痛疼会变得愈发剧烈。姑娘不可做剧烈动作,以防伤口崩裂。”
说罢,他递给赵玖鸢一个药瓶。
“六个时辰后,姑娘记得补一颗药丸。”他叮嘱道。
“多谢先生。”赵玖鸢嗓音嘶哑,说话都有些费力。
谢尘冥依旧冷着脸:“既然你醒了,便随本将回公主府。”
“是。”
赵玖鸢知道自己耽搁了不少时辰,也来不及多问,只得起身。
她整理好身上侍卫的服侍,跟着谢尘冥重新上了马车。
寅时四刻,东方有了一丝光亮。
一辆低调的小马车停在了公主府最偏僻的角门外。
赵玖鸢下了马车,迈步时眼前突然发黑。她本能地摸向一旁,想扶一下马车,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
谢尘冥不知何时贴近,顺手将一个硬物塞进她的袖袋。
“竹哨。”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若是撑不下去了,吹响这个哨,会有人出面替你解围。”
赵玖鸢一怔,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竟在谢尘冥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顺利跟着谢尘冥回到了公主府的驸马院儿中。
“将军!”无影见二人回来,松了口气。
谢尘冥微微颔首:“昨夜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异常,公主和侍卫都未来过。”无影回答道。
谢尘冥点了点头,他看向一旁虚弱的赵玖鸢。
“明日抹点口脂。”他看着她惨白的嘴唇,嘱咐道。
赵玖鸢抿了抿唇,点头应下。
“记住,别再做蠢事,本将不喜欢同蠢人交易。”谢尘冥说罢,便带着无影离开了屋中。
……
……
天光大亮时,赵玖鸢已经镇定自若地回到了玄瑶面前。
虽然她回来时无人看见,但她心中仍然忐忑。
玄瑶用了早膳,竟突然来了插花的心思。于是赵玖鸢和下人们只能将府上各色的花朵剪下来放入盛了水的花瓶中,再搬入屋中,摆放整齐,供玄瑶挑选。
“这雪柳插得歪了些。”玄瑶并不自己亲自插,而是指挥着赵玖鸢,“再往右些,换一只垂的,垂下来才好看。”
赵玖鸢只得走到一旁,换了支雪柳。
“把那瓶芍药给本宫拿来。”玄瑶又指挥道,“本宫今日想插得娇艳一些。”
花瓶装满了水,格外沉。
赵玖鸢方才已经搬了许多遍花瓶,此时虽然药效还未过,她不觉得疼,可她已经有些脱力,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滑落至颈间。
受伤的肩膀已经变得麻木,仿佛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手臂也愈发觉得沉重,抬起来都费劲。
察觉到她的磨蹭,玄瑶蹙眉道:“你今日动作怎么如此之慢?本宫等得都乏了。”
赵玖鸢咬紧牙关,将装着芍药的花瓶举起,搬到玄瑶面前,供她挑选。
肩膀被动作拉扯,伤口处渐渐有了痛意。
纵使吃了忘忧露,她眼前依旧阵阵发黑。
“不好看,换白梅吧。”玄瑶的鎏金护甲不小心敲了一下矮几,发出刺耳的声响。
赵玖鸢被吓得手一抖,竟将手中的花瓶险些打碎。
玄瑶被扰了雅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你这丫头,前几日在本宫的生辰宴上不还灵巧得很,今日怎么笨手笨脚的?”
赵玖鸢连忙抱着花瓶跪下:“公主恕罪,奴婢只是染了风寒……”
“什么?那你还来本宫面前伺候?张嬷嬷,喊响晴来陪本宫插花。让鸢儿去后院洗衣裳吧。”玄瑶嫌恶地用帕子遮住口鼻。
闻言,赵玖鸢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一般贴身婢女被送去洗衣裳,算是一种惩罚,但现在,能离开玄瑶的眼皮子底下,赵玖鸢还是轻松许多。
她离开玄瑶屋中,便偷偷取出一粒忘忧露服下。原本渐渐有了痛感的肩膀,又缓缓麻木下去。
赵玖鸢来到后院,却发现堆积了不少衣物。看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她头脑发昏。
忽然,一盆脏衣重重地砸在她面前,污水溅了她一脸。
“这些全都要洗完!否则今晚别想吃饭!”
后院儿有嬷嬷盯着干活儿,赵玖鸢无法偷懒。
她只能叹口气,蹲在地上,用力清洗着一盆盆肮脏的衣物。
她愈发觉得脱力,肩头的伤像是又要崩裂开来,隐隐作痛,就连忘忧露似乎都要压制不住。
往常并没觉得这些活儿吃力,可赵玖鸢今日却觉得身子像是有千斤重,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想起谢尘冥给自己的竹哨,他说过,只要找个无人的角落吹响,便会有人能替她解围。
虽然觉得奇怪,可她信谢尘冥的话不会有假。
只是……
赵玖鸢想了想,终究是没有用那竹哨。
谢尘冥这人,锱铢必较,她已经欠不起他的人情了。
她想着,手下的劲儿也松懈了下来。
下一秒,竹鞭便打在了她的手上,顿时一道血印。
“干活儿还敢偷懒,以为自己做成了试婚婢女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监工的嬷嬷叉着腰骂道。
赵玖鸢还未来得及辩解,她便又挥起鞭子:“小蹄子,来了这就得好好干活儿,不然你以为驸马还会出面帮你不成?”
鞭子呼啸着落下,赵玖鸢无力躲开,只能紧紧闭上眼睛,缩成一团。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赵玖鸢缓缓睁开眼。
“柳嬷嬷,没必要这样吧。”萧魁牢牢地抓住嬷嬷手中的竹鞭,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