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儿子确实是无可救药。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镇国公脾气上来,怒斥道,“迟早有一天,你要把自己吃死才甘心!”
“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盛儿刚醒,你就咒他死!”沈夫人也来了脾气。
见两人一句不对付就会吵起来,赵玖鸢轻叹一声。她的亲生父母,性子如此不合,当年究竟为何要成婚?
此时慕青棠却忽然开了口:“哥哥,姐姐说你不宜食荤腥和甜腻,从今往后,不让你吃姨娘做的吃食了……”
“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开心!”慕荣盛虚弱地支起身,粗壮的手指指着赵玖鸢,“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扫把星!”
“慕荣盛!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妹妹说话?!”沈夫人怒喝道。
徐姨娘连忙上前,温柔地给他扇了扇手中的团扇,道:“哎呀小祖宗,消消火。大小姐也是关心你,你刚醒来,今儿个咱就先不吃了。”
徐姨娘顺着众人的话劝道。
“关心我?黄鼠狼给鸡拜年!”慕荣盛倚在床头,脸色发白,“爹爹,母亲,我都病了还不让吃些好的?”
沈夫人有些犹豫地看着大夫:“庄大夫,不然……明日开始,我再让他改?眼下盛儿也没吃什么,我怕他会饿坏肚子。”
大夫人开口,庄大夫也不好太严厉,只能皱着一张脸:“夫人,这……”
慕荣盛大喜,已经伸出一只手,拿起了一块甜糯的红豆糕。
“那日宴席上我听说,沈家大小姐沈霓渊,最喜欢的就是谢将军那般,孔武有力,身高体壮的男子。”赵玖鸢状似无意地托着下巴,缓缓道,“哎,哥哥如此喜欢吃这些,恐怕是无法成为那样的儿郎了。”
方才慕荣盛昏厥时,喊出了沈霓渊的名字,赵玖鸢便猜测,沈霓渊是一剂能刺激她兄长的猛药。
玄瑶曾经说过,沈霓渊与谢尘冥有过一段过往,恐怕两人的关系,并非只是恩情那么简单。想必这件事,大家也有所耳闻。
所以……慕荣盛定会把她的话当真。
众人都是一愣,她没事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然而,听到沈霓渊的名字,慕荣盛原本饿得空洞的眼神突然亮起了一丝光。
他肥胖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僵,捏着半块红豆糕的手停在嘴边,他死死盯住赵玖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沈姑娘喜欢怎样的儿郎!说不定……说不定她就喜欢我这样的!”他不服气地道。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想骂回去。可“谢尘冥”三个字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垮了他所有底气。
赵玖鸢抿嘴一笑:“许多人都看见了,那日宴席之后,她同谢将军交谈甚欢。想来,谢将军那样保家卫国的男儿,才能入了沈姑娘的眼。”
一句话成功让慕荣盛烟蔫儿了下去。
是啊,谢将军文武双全,英勇帅气,骑射俱佳,是陛下都十分信任的猛将。虽然阴狠了些,可俊朗的外形还是让都城不少贵女都十分倾心。
而沈霓渊,肤白貌美,家财万贯,更是都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皆通,是万千君子的梦中情人。
他们二人,乃是人中龙凤,十分般配。
可是……反观慕荣盛,却连自己府里的马都骑不稳,身子软弱无力,一身囊肉,甚至都提不起剑。
就算画得一手好画,可在武将世家,他这些舞文弄墨的本事,也蹬不得台面。
慕荣盛觉得扎心,一下子竟没了食欲。
徐姨娘笑了笑,替慕荣盛圆场:“嗨,沈小姐喜欢将军那样的又如何,总有姑娘会喜欢咱们盛儿这样的,是吧?”
赵玖鸢勾起一抹冷笑:“是,也无妨,姨娘说得对,总会有人喜欢哥哥这样的男子。”
徐姨娘见她这样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她又娇笑着看向镇国公:“老爷,既然盛儿想吃,总不能饿着他,要不……就听大夫人的,明日再吃得清淡些吧?”
不等镇国公回答,慕荣盛却率先开口。
“不了,姨娘。”他忽然变得郑重其事,“从今往后,我都不食这些了。”
然后他直挺挺地躺下,躺得笔直,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众人都有些吃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之快便改变了想法。
可慕荣盛咕噜噜叫出声的肚子,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他烦躁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众人。紫光檀木的床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吱呀作响。
沈夫人倒是很高兴,连忙道:“那……为娘去给你做些清淡的东西来!”
说着,她便笑呵呵地跑出去吩咐下人:“快,快炒两个小菜,蒸一碗蛋羹来。”
徐姨娘的脸色有些差,她刚想再劝两句,就见赵玖鸢拎起了食篮,声音变得冰冷地道:“既然兄长不吃,那姨娘还是拿走吧。”
徐姨娘也不气恼,又扬起笑容,问:“今日听说大小姐与大少爷一同被罚跪,似乎还未到时辰。眼下大少爷病了,自然是无法继续跪了,那大小姐……”
“姨娘放心。”赵玖鸢将食篮塞进她手里,道,“我自然会接着去跪,不过,姨娘不如同我一起离开,眼下天黑路暗,鸢儿怪害怕的,姨娘还能同鸢儿就个伴儿。”
想赶她走,可以,但走之前,徐姨娘这个害群之马也得走。
于是赵玖鸢拽着徐姨娘,朝镇国公行了一礼:“父亲,女儿接着去祠堂反省了。哥哥就交给父亲母亲了。”
有他们二人盯着,别人应该也作不了什么妖。
镇国公看着她消瘦的身子,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道:“罢了,今夜别再折腾了,早些休息吧。”
赵玖鸢一怔,应道:“是。”
她强行将徐姨娘拉出了门,一出门,徐姨娘便挣脱了她的手,冷声开口。
“大小姐,初入国公府,倒是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徐姨娘凉凉地道。
没想到这嫡女惯会拿捏人,轻而易举一句话,竟然让慕荣盛忍住了贪吃的毛病。
赵玖鸢装作没听懂,故作谦虚地笑了笑:“姨娘说笑了,洗尘宴那日,估计有不少人都看见沈姑娘同谢将军站在一处交谈。”
说着,她又假装恍然大悟:“哦,瞧我,竟忘了姨娘那日未能出席宴席。”
“毕竟,这样的宴席……只有嫡出才能参与。”
她笑得温柔和煦,就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让对面的徐姨娘变得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