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阳光带着热带的慵懒,晒得人脊背微微发烫。
她们沿着乌节路闲逛,两旁是挂满彩灯的圣诞树。
江甯在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个用棕榈叶和彩线编织的小鱼挂饰,仔细看了看。
“这个挺有意思,给马克教授当个小礼物。”
她付了钱,小心地把小鱼放进随身的小布包里。
“对了,”莉莎晃着腿,想起什么,“你六月份就去朱迪雅报到了吧?那边听说管得可严了,不过大师云集,机会也多,什么时候我能去就好了。”
江甯点点头,手指摩挲着风铃光滑的叶片:“嗯,马克先生已经和那边联系好了。”
提到学校,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信息,阿诺德好像说过,他母亲好像就是学院里的钢琴系教授?
这个名字刚冒出脑海的瞬间,像是触碰了某个隐秘的开关,熟悉的钝痛毫无预兆地撞上心口。
莉莎在跟着音乐轻轻点头,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安静得过分。
她转过头,看到江甯低垂着头,刚才逛街的那点轻松愉悦已经消失了,侧脸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落寞。
“Verity?”丽莎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了,又不开心了?”
江甯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没事。”
莉莎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叹了口气,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搂住她的肩膀:“是不是又想他了?”
江甯的身体僵了一下。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只有远处的爵士乐还在继续。
过了好一会儿,江甯才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莉莎,我、我骗了你。其实他不是跟我分手,他死了。”
“天呐,”莉莎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江甯,半天才喃喃道,“怎么会,Verity。”
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江甯的肩膀,一时之间找不出能安慰的话,心也跟着揪紧了,“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两人在喷泉边坐了很久,听着欢快的音乐,心头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直到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她们才起身,搭车返回酒店。
车子在酒店门廊前停下。江甯刚推开车门,脚还没踏上地面,眼睛无意间扫过酒店前的车道。
斜对面,一辆刚刚启动的黑色轿车旁,站着一个穿着深色休闲夹克的高大男人。
他刚侧身拉开车门,那冷硬的侧脸轮廓,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那种沉稳中透着警惕的站姿…
阿诺德?
江甯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径直僵在原地。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下意识地就要迈步走过去。
但还没等她走两步,黑色轿车的车门就已经干脆利落地关上。
车子迅速汇入车流,转了个弯,消失在霓虹灯影里。
江甯呆呆地站在原地,夜风吹动她的裙摆。
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她看了很久很久。
“Verity?发什么呆呢,走啦。”莉莎付完车费,疑惑地回头叫她。
“哦,好。”江甯回过神,声音有些飘忽。
她跟着莉莎走进酒店大堂,然而从下车那一刻起就疯狂擂动的心跳,却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
一声又一声,清晰地在耳膜里回响,带着一种莫名不安和让她不敢深想的悸动。
仿佛有什么让她不敢相信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电梯门刚打开,江甯快走进去的时候又把脚缩了回去。
她转过身,拉着不明所以的莉莎折回前台。
“莉莎,帮帮我。”江甯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在莉莎耳边说了几句。
莉莎眼睛瞪圆,随即用力点头,脸上瞬间切换成悲愤欲绝的表情。
“呜哇——!”
莉莎一个箭步扑到大理石台面上,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惊天动地,“他不见了!说好住在这里等我的!电话关机,信息不回!他是不是跟别的女人跑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边哭边捶着台面,肩膀剧烈抽动。
两位前台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八点档剧情砸懵了,手足无措:“小姐,小姐您冷静,您找谁?慢慢说。”
江甯适时上前,一脸焦急无奈地轻拍莉莎后背:“唉,她未婚夫,本来约好在这里商量婚礼的,结果她怀着孕千里迢迢飞来,人找不到了,电话也不通,这、这让她可怎么活啊。”
未婚夫?怀孕?跑路?
前台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立刻拿起内部电话。
很快,那位之前迎接过霍弋的大堂经理匆匆赶来,额头冒汗:“女士别急,我们一定帮您联系,请问那位先生的名字是?”
“阿诺德。”江甯果断地报出名字,眼睛紧紧盯着经理的脸。
“阿诺德?”经理瞳孔微缩,声音都有些发颤,下意识地重复确认,“您、您确定是阿诺德先生?”
江甯的心跳如擂鼓,面上强作镇定:“对,就是阿诺德。”
经理深吸口气,迅速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拿出便签本递给还在抽泣的莉莎:“请留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们会立即联系阿诺德先生,安排他尽快与您面谈解决此事。”
江甯知道只能到此为止。
她拉住莉莎,对经理点点头:“麻烦您了。”
说完两人快步走向电梯,直到门合拢,江甯才靠在轿厢壁上,大口喘气,手心全是冷汗。
私人会所里,霍弋在与几位穿着考究的生意伙伴低声交谈,水晶杯中的琥珀色酒液轻轻晃动。
阿诺德安静地站着他身后半步。
突然,阿诺德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微微皱眉,对霍弋示意,快步走到露台接通。
几分钟后,阿诺德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走回来,憋屈地凑到霍弋耳边低语:“先生,酒店经理来电,说有个叫莉莎的女人找我,声称…怀了我的孩子?”
他额角青筋微跳,声音压得更低,“这半年我寸步不离跟着您处理军火线收缩的烂摊子,24小时待命!哪来的时间…”
霍弋原本漫不经心摇晃酒杯的动作,在“莉莎”这个名字后,蓦地一顿。
随即侧过头,看向阿诺德那张写满冤屈的脸上。
片刻后,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表情愉悦:“学聪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