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团员们道别后,江甯站在电梯口,盯着眼前跳动的数字发呆,片刻,电梯门打开。
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却在看清电梯里那张明媚的笑脸时瞬间怔住。
“江甯!真的是你啊。”
那熟悉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乔尔若,她在香港读书的好朋友,深夜练琴的搭档,毕业前夕在琴房里一起畅想未来的挚友。
“尔若!”江甯的惊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眼前的乔尔若一袭香槟色礼服裙,栗色卷发优雅地垂在肩头,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依旧俏皮。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抱着大提琴,在琴房熬夜到天明的少女。
“马克乐团的钢琴手名单里看到你名字,我还以为是重名。”乔尔若拉着江甯的手转了个圈,“走,楼下咖啡厅我请客。”
江甯犹豫地看了眼手机。霍弋最讨厌她擅自行动,但尔若期待的眼神让她心软。
五年,她们曾约定要在世界顶级音乐殿堂重逢,如今梦想成真,难道连杯咖啡的时间都不能有吗?
思忖片刻,她飞快给霍弋发了条短信:「遇到香港的老同学,喝杯咖啡就回」
咖啡厅飘着浓郁的烘焙香,乔尔若搅着卡布奇诺的奶泡:“你好像一年多没有回香港了吧,原来是一直待在意大利?”
“算是吧...”江甯含含糊糊带过霍弋的事,“你呢?还在香港?”
“去年刚考进爱乐乐团。”说完,她忽然压低声音,“对了...曲慕岩上个月还来听我们演出。”
咖啡杯在江甯手里晃了下,褐色的液体溅到白瓷碟上。
那个名字像根针,轻轻扎进心口。
“他...还好吗?”江甯抽纸巾擦桌子,不敢抬头。
“重新回港大读书了。”乔尔若观察着她的表情,“其实他一直在打听你。”
“我们早就分手了。”
乔尔若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回去,落地窗外暮色渐浓,街灯次第亮起。她们默契地聊起维也纳的天气、马克先生的指挥风格,还有明天初选的抽签顺序。
临别时,乔尔若飞快地将折叠的纸条塞进她手心:“这是慕岩的新号码...万一有用呢?”
回酒店的路上,晚风吹得她手指发凉。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霍弋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江甯把字条揉成小团,指尖抖得厉害,经过垃圾桶她停了两分钟,最终,那个纸团被藏进外套最隐蔽的夹层。
电梯镜面映出她发愁的脸,曲慕岩...要是霍弋发现他们还有牵连...
一想到这,江甯打了个寒颤,赶紧把那个温润儒雅的身影从脑子里甩出去。
刚出电梯,就撞上一堵人墙。
霍弋斜倚在房间门口,手里转着房卡,灰眼睛在走廊灯光下意味不明:“咖啡好喝吗?”
江甯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强作镇定道:“还...还行,遇到老朋友就多聊了会儿。”
她屏住呼吸等待后续的质问,却只听到一声漫不经心的嗯。霍弋侧身让开通道,黑色定制西装的剪裁完美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线条。
他的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江甯紧张地攥紧五指:“你…要出门?”
“嗯。”他单手插兜,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别乱跑。”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江甯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心脏还在咚咚跳。
他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还是单纯在警告她不要擅自行动?
江甯咬着下唇,指甲不自觉地陷入掌心。霍弋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心里就越发忐忑不安。
楼下停车场。
阿诺德拉开车门,低声汇报:“先生,江小姐的朋友塞了张纸条给她。”
霍弋坐进车里,手指随意扯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窗外闪烁的霓虹在他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查清楚是谁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漫不经心的危险。
“香港爱乐乐团的大提琴手,乔尔若。”阿诺德从后视镜观察霍弋神色,“要截下纸条内容吗?”
霍弋唇角勾起冷笑,指节轻叩扶手:“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入,吹乱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语气淡漠:“逼得太紧又要掉眼泪,麻烦。”
阿诺德识趣地噤声,专心驾驶。车厢内陷入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片刻后,后排传来一声咔哒声,打破车内寂静。
霍弋把玩着那支古董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他灰色的眼眸中跳动,映照出眼底深不可测的寒意。
房间里。
江甯坐在钢琴前,机械地弹起唐璜的片段,手指在琴键上跑动,可她的思绪却飘回了咖啡厅,尔若那句“曲慕岩一直在找你”像魔咒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错了。”她猛地按住琴键,刺耳的和弦在房间里骤响,明明弹了千百遍的曲子,现在连最简单的过渡都弹得磕磕绊绊。
她泄气地合上琴盖,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窗外,维也纳的夜色璀璨如钻,多瑙河上的游船灯光在水面摇曳,她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尔若偷偷塞给她的纸条还揣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炭,灼得她坐立不安。
江甯把它掏出来,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我在做什么啊。”她喃喃自语,纸条在掌心被揉皱又展平。
夜风吹起窗帘,那张纸条此刻烫手得很,江甯盯着它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把它撕成碎片冲进马桶里。
接下这张纸条不仅是在玩火,更可能连累真心待她的朋友。
江甯刚要起身回房间换衣服,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霍弋的短信:「十二点前睡」
她在按键上来回输入删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次日清晨,江甯费力地将腰间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挪开,轻手轻脚下了床。
洗漱完毕,她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霍弋,男人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在晨光里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明明是漫画里才会有的长相,偏偏脾气臭得要命。
收回目光,她拿起背包,悄悄推门出去,直奔楼下与团员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