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里,留我与弟弟,一手的血液,粘稠惊骇。
黑暗,总是让处于阳光底下的人感受到畏惧。
我并不怕。
不安,总是在知晓消息后的愣神片刻里侵蚀我的肌肤。
我惊。
无力,如同雨天浪花一般汹涌地拍打在我的心口。
我痛。
愧疚,才是宛若荆棘缠绕在我的心脏上,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在为荆棘添加生机,我的每一次心痛都是在为荆棘欢呼。
我要如何可能受得了?
弟弟永远都念着哥哥,哥哥却总会让弟弟陷入危机;弟弟永远向着哥哥,哥哥却只会自作聪明。
我要如何忍受这一切,我的心底,掀起了一场雪崩,引发了一场洪水。
我知道这个时候哭没用,我哭又何尝是为了有用?
只不过是为了快点泄洪。
不然怎么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呢?
在我哭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手轻拍着我的背,也许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无数个日夜里,那些话语早已融进我们的行为当中。
还好,没死,就永远有希望。
我们开始探索起这暗无天日的地区,还好我们都身处过黑暗,只是黑暗并不能让我们完全失去求生的意志。
我与弟弟顺着前方的路慢慢前进,有弟弟这个修仙者在,我并不会撞到头,也不可能会摔倒,这个地方似乎太过荒芜,走的路上时不时就能听到咔嚓声。
我知道,那是年久的骨头被我踩断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远,我们到了一片血池,味道非常浓,但又不是只有血腥味,还参杂着一些别的味道,其实闻起来我还觉得有点香。
终于有水可以喝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还好我不是弟弟。
可惜我不是弟弟。
现在却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我准备先喝一点看看有没有危险,再让弟弟来喝。
但是弟弟却突然倒下了,我有点惊恐。
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但是猜测是因为摔下来导致身体受伤或者是走太远脱水之类的缘故,毕竟我也要脱水了,这种难受或许对于有诅咒的弟弟来说,会更加严重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这种情况,弟弟都急需补血,而这里刚好有现成的血池。
况且这里无法确定时间,弟弟的诅咒也不知道何时会发作。
本来想着用手先弄点血给弟弟,但是因为是一只手臂,无法同时弄水的同时让弟弟张开嘴巴,而且还没有确定水质安全否。
最后,我决定用嘴喝一点,然后再把这些血送进弟弟嘴里。
但是血液接触到我的嘴巴时,那些血液却如同惊弓之鸟,一个劲往我肚子里钻,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我可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但我无能为力。
世界上无能为力的事情并不多,但我偏偏会吸引这些事情到来。
这股血液,我越想阻止它的进入,它便会让我肚子越加痛苦,除此以外,无济于事,我的意志并不能当武器。
最后,我还是得接受一切,并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一切只是场噩梦。
睡一觉或许就好了,我所经历的一切,睡一觉,醒来,我还是父母的心尖宠。
但是我弟弟等不了那么久,我连睡一觉都不应该。
想起弟弟,我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脑子好痛,这些血会享用我的身体吗?
但我没时间想那么多,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急忙准备为弟弟献出我的鲜血,起码现在看来,我一时半会应该没事,那就趁着这一时半会,去为弟弟尽力做点事情。
我把我的血喂进他的嘴里,也许漏了一些,我不确定,太黑了,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管漏不漏了,赶紧为弟弟多送点血。
感觉才输了一会,就感觉头更晕了,天昏地转的。
也许我已经倒下,也许我还在坚持,我不知道。
似乎黑暗中也能看清周围,全都是灵魂,每一个孤单的灵魂都在这里游荡,如同我一般。
但我还有弟弟,可惜我是哥哥,我仍然是孤单的,与弟弟,更像是两个孤单的灵魂靠在一起。
没人懂得我的孤单,所以我更加孤单。
我无法向任何人诉说我的痛苦,长兄如父便更无法让我开口又或者坦然接受那些善意,我所有的痛苦,都如同细小的木刺镶嵌进我的肉缝,这种痛苦,我无法根除,也无法求助他人。
没人在乎我的痛苦,像我也不在乎他人的痛苦那般。
可我总觉得我不能在这里倒下,可我还是倒下了。
又一次痛苦的昏睡,我的记忆,真是痛苦。
等我醒来,便是地动山摇,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吗?只是弟弟也在,我还是没有保护好弟弟吗?
结果弟弟告诉我,原来是有生物在动。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魔幻的事情多了,接受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之后,下一个记忆片段,便跳到了童话镇了吗?
为何我记得,其实应该还有些惊心动魄的瞬间呢?
想不起来了,便不想了。
能被忘记了,也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
接下来,便到了我的温柔乡。
童话镇,原名翻天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也是在那里,我度过了我剩下的六年。
一段小有开心,但又有很多遗憾的时光。
现在想到那些日子,还是会有很多感慨。
我其实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数日月过了几轮,我们真正依靠的,也不过是大陆中央一颗古树的年轮,狐族与那颗古树的故事我并不在乎,只是知道那棵树每过一年就会多一圈树纹,那棵树已经死了376年,也许里面的灵魂也已经被困了376年,像是玻璃瓶中的小人。
又像我一般,活在瓶子中,越长大,越拥挤。
我曾经和弟弟去看过那棵树,毕竟也算是非常有名的树木,但是这种有名,吸引来的并不是拥护和爱慕,而是无穷无尽的乞丐,以及伴随而来的恶臭与侮辱,慕名前来的游客,永远停留在乞丐圈之外,远远地看一眼便走了。
这里的人并不关心时间的流逝。
这棵大树轮叫\"年轮\",狐族并没有派人维护或者修理它,却又让它扬名,似乎一直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我并不关心,只是被动的接收到一些信息。
不过其实那已经是我第二次看见它了,第一次还是那个童真的狐头来见它的,那时,它似乎还顽强的活着,年轮空荡荡的树纹上还孕育着几片绿叶,父母在一旁自豪的交谈着什么,那是我很少看见的笑容,但是聊的什么呢?我记不得了。
而当我最后一次看那棵年轮时,发现它变得更加残破不堪了,生机与它就像是人的阴阳二面,我很难去说看见这一幕到底是什么感觉,同病相怜?却也是我臆想出来的,兔死狐悲?可好歹它快结束了,而那时我才刚刚启程的样子。
或许我该更加心疼我自己,而不是年轮。所以对待年轮,我的记忆并不多,所谓的376年其实也是人人相传,没有人真的关心它到底死了多少年,甚至或许它没死,不然怎么会有绿叶?但是也没人关心那个。
只是模糊记得,似乎那年我十一岁。
我这一生似乎是活了十七岁,其实那些时光具体多久,我早已模糊了,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谁在乎时间的具体变化呢?说是活了十七年,其实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起码,十七年,挺好听的。
六年,占据我人生的三分之一,小说里的两个字,却是我无数个难忘的日夜拼凑而成的,没有人会真正体会我所经历的心路历程,即使是未来的我。
我从未害怕不幸,却面对幸福时总是畏手畏脚,那些我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幸福,却更像是玫瑰刺上艳丽的花朵。在我自以为足够有把握的握住时,总是会让我感受到比幸福更加深刻的痛楚。
人活的时间长短,与人的心智没有必然关系,11岁,其实在狐族已经有孩童开始接触家族产业了,也许开创自己的处世之道很难,但依葫芦画瓢却不是难事。
也曾听说,幽径大陆以外的地方,有人三岁可打虎,有人七岁可移山填海,我的十一岁,只能活在别人读的小读物上,再高大一点的励志故事都算不上。
但心智与年龄却也肯定有关系,我的心智,便永远不可能像活了一万个春秋的常言道那样,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真的,不再是个人,明明就是块石头了,可能就是所谓的与天同寿吧。
我的心,仍然是柔软的,仍然是可以被触动的,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我活的像个人,即使有些虎头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