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的地也没有车子可以骑,两人又是一路跋涉来到邮局。
发完电报的高洋明一身轻松地从邮局里走出来,看着情绪都不高的母子俩。
此时也有些良心发现了,安慰她们:“没事,这封电报一发出去,淮哥就是真的犯事了都能给他捞出来。”
姜澄此刻身心俱疲,虽然心里还惦念着姜澈可能会到她家找她。
但是她就是有一阵强烈的欲望要去看看谢淮,才能安她的心。
姜澄也不多做犹豫,直接给高洋明说了她的想法。
高洋明愣了愣,他讷讷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发了这电报万事不愁的!当年我们哥几个走南闯北,什么事没见过,这算得了什……”
姜澄打断他,“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于是高洋明又抱着谢小羊跟在她后面,看着姜澄瘦小却坚毅的背影。
他有些疑心她是不是生气了。
等淮哥出来她跟淮哥告我的状怎么办?
哼!我可不是怕她生气。
“喂!你生气了?”高洋明本想好好说话,可是语气却不受控制的生硬,甚至连嫂子也忘记喊了。
姜澄回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淡淡道,“我没生气,只是我相信谢淮,突然就感觉不用这么着急。”
这是高洋明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没有想到姜澄这种一看就是文化人居然这么相信淮哥,虽然他也很相信淮哥的为人!
但他们出社会谋生得早了,那股子街头混混的气质确实很难让人无条件信服。
而且他早在之前就听别人说这两个人结婚也不是两厢情愿的,听说还是他淮哥硬要贴上去的!
怪不得淮哥这么稀罕她,高洋明的心里一个声音响起。
筋疲力尽的姜澄没有心思再做饭了,高洋明到巷子里打包了几份饭菜跟上姜澄的脚步回到谢淮的出租屋里。
谢小羊吃过午饭就睡下了,今天他本来就起的比平时都要早,还跑了好几个地方。
午觉都不用哄睡,刚吃饱眼皮就耷拉着睁不开了。
高洋明也倚在桌子上打盹。
他口干舌燥地醒来,看见在他睡前就是这个姿势的姜澄。
姜澄腰杆挺直地朝门的方向坐着,眼睛还时不时低下去看手里怀表的时间一点一点走动。
高洋明知道她在等她哥的消息。
他想也好,毕竟电报还是要花点时间,有人脉直接捞出来最好!
但是这都快六点了!
高洋明忍不住嘀咕出声,“怎么还没消息啊。”
姜澄静静地没有理会他的声音,直到时间终于走到六点的节点。
她却突然站起来,一脸郑重地朝高洋明说:“我必须要出去一趟,你方便留下来看小羊吧?”
高洋明很快反应过来,他爽快答应,“行啊!没问题,我肯定把漾哥看好了!”
“那行!辛苦你了!”姜澄看他答应了,利索地出门去了。
姜澄疾步走到今早来过的地方,“我找姜澈。”
正往口里扒饭的警卫员抬起头看她一眼,认出来她是姜澈的妹妹,“姜队啊!不在,今天来了个医院的人把他给叫走了。”
“叫走了?”姜澄睁大了眼问,“什么时候走的?”
她急急追问道,“那大哥有没有看清是哪家医院的工服?”
警卫员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应该就是四五点钟的时间吧?”
“不过那工服看着像花城二医的!”他又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的,谢谢大哥!”
姜澄没有多做停留,朝着二医走去的同时冷静分析,二医专攻瘤子疑难杂症的。
能让姜澈抛开她的事离开的人也只有宋美英了。
……
姜澄对这个病症有了解,她径直来到医院的外科,向护士说明了她和宋美英的母女关系,很快被告知宋美英所在的病房。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她能清楚地听见宋美英和姜澈的声音。
要敲门的手已经举起却还没有落到实处时,一个不幸生命的悲哀在她耳中展开,她几乎是听完了宋美英血泪的一生。
宋美英从她的出身开始讲,用她那平淡的叙事口吻,把她的一生血淋淋地撕了开来。
宋美英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父亲倒台以后,母亲也跟别人跑了,伯伯他们只接走了哥哥和弟弟逃到海外,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抄家,她眼睁睁地看着世人的冷眼,经历男人眼神上的羞辱和轻薄,往日里不如她的女子对她百般刁难。
她原本家里就有佣人,平时家里虽然对她极度漠视,但也用不着她干活,后来她被下放到山村里,她才知道什么叫穷乡僻岭出恶人。
如果说一窍不通的农活,无力挑起的农具尚且还能硬挨,那村民们不怀好意的打量,无论男男女女流里流气的口音说着粗俗的话都让她恐惧不已。
流年不利,五年的下放还没结束,她又因哥弟逃跑即将迎来牢狱之灾。
这个时候她父亲以前的学生姜海潮突然来这里找她,他说老师对他有恩情,他会娶她,带她离开这里。
他高大挺拔,说话斯文有礼,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尽管她知道他的目的不单纯。
可这一刻她已经再也无暇顾及太多了,三年的下放生活让她看不到生活的一点儿希望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
于是她仓皇地对姜海潮点头说好。
她看到姜海潮眼里满足的赞许。
所以姜海潮的这一举动无疑是点燃了外界讨论的热情,当时的部队里的风气就是“讲义气”,当时他的顶头上司也因此对他青眼有加。
他又善于钻营讨好谄媚之事,所以只是一个小小的职位也得到了重用,只不过没有能力支撑终究还是只能选择体面地退了下来。
他们也有一段甜蜜的开端,宋美英极力扮演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家里大事小事都不用姜海潮操心,一回家就有宋美英对他嘘寒问暖。
但久而久之,姜海潮的本性暴露。
他本人极为暴躁,开始因宋美英的一点过错动辄打骂。
第一次打完以后,他跪着在她面前认错,乞求她不要离婚。
宋美英心软了,她在他的解释中理解了是因为丈夫太爱她了才忍不住动手的。
一次又一次,姜海潮已不再下跪,而她仍用名为“爱”的法宝舔舐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