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嘴巴里没滋没味的。
好不容易熬到放下碗筷了,宋美英在厨房里洗碗。
姜娅却还倚靠在红木沙发上和姜海潮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城里规划要建的新路,连通花城的郊区,带动乡村发展。
姜澄来到姜海潮面前,目光坚定。
“爸,我有事儿要问问你。”
姜娅哟了一声。
“橙子赶客了呀!是我来的不巧了!”
“没有这回事儿。”
姜澄慢条斯理地对上姜娅的眼睛说道。
姜海潮眯起眼睛看了姜澄一会,起身把她落在后面。
“到书房来!”
姜澄快步跟上,姜娅气不顺地砸了手里的报纸。
书房里,是父女两无声的博弈。
许久,姜澄出声。
“爸,两年前我一睁眼就是在花城的医院,但是在那之前的记忆我完全记不得了。”
姜海潮摆摆手。
“这事不归我管,你找医生去说。”
姜澄双手撑在姜海潮的书桌上,近乎逼视着他的眼睛。
“是你把我从青城带回来的!我只是想弄清楚我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海潮气息沉沉冷哼道。
“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扭过头去。
“……你知道我在青城有个对象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姜海潮猛地转头,站起来,睥睨着姜澄。
“你还知道羞耻吗?”
姜海潮伸出手指点着她愤愤道。
“你们又藕断丝连上了?!我给你找的对象你看都不看,个搬水泥的你爱的死去活来!呵!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看来是真的了。
姜澄只觉得浑身无力,眼前天旋地转。
耳边嗡嗡作响,更尖锐的词语,零碎地刺痛耳膜“连下贱的妓子都不如”、“狗男女”“没皮没脸的东西”。
姜澄眼底满是猩红地对上姜海潮冒火的眼神,很惨然地笑了,轻缓的词语缓缓说出口。
“我还有了一个孩子呢!”
“啪”,清脆的巴掌声落下。
姜澄卸下了浑身的力气,抬起了被打偏的头,脸颊的一侧很快漫上红色,姜澄露出很客套的抿嘴笑。
“爸想见见外孙吗?”
姜澄眨了眨左眼,落下一滴泪。
“你给我滚!今生今世都不准再踏进我家一步!我不许你在我家里提起那个野种!”
心脏被摁进水里,不安地扭动。
姜澄拿起桌子上的还有一半水的搪瓷杯面无表情地就往姜海潮头上泼去。
在姜海潮暴怒如雷的目光下,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孩子!”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她没这么傻,姜海潮可不是不打女人的男人。
当澄澈透明的雨点扑簌簌落到她身上时,姜澄紧紧捂住嘴,让眼泪决堤,和坠落的雨滴一齐在地上破裂。
谢淮撑着一把大伞,和嘀嘀咕咕嘴巴没个休息时间的谢小羊在街上逡巡着姜澄的身影。
半天没见姜澄的谢小羊跟被狗撵似的,一刻都不带消停的吵着要去找妈妈。
谢淮被烦的没边了,正打算修理一顿让他老实老实。
“我们不在妈妈身边,等一下妈妈又不见了呀!”
谢小羊急得跺脚,“要找好久噢!”
谢淮对上谢小羊眼泪汪汪祈求的小眼神。
她们母子俩本来就生的很是相像,只有挺拔的鼻梁骨看得出谢淮的基因影子,这会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像了个十成十!
谢淮说不出一个不字。
默了默,他把谢小羊抱上。
“走!找你妈去!”
谢小羊“好耶”!
谢淮和谢小羊在出版社对面的街上看着里面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还是没看见姜澄。
谢淮没好气拍了拍正在啃冰糖葫芦的谢小羊的头。
“馋鬼!一天到晚的就停不下那嘴!”
谢小羊花着一张小脸抬头。
“干嘛打我呀爸爸,我一直是这样的啊!”谢小羊理直气壮的。
谢淮没眼看他那傻样。
“就是你非要在那买糖葫芦,你妈都跑没影了!”
等等,姜澄那死女人不会又给他跑了吧?
连她宝贝儿子都舍得不要了?
哼!
还真有这可能,毕竟这女人的前科就在那摆着呢!
谢淮越想脸越黑,谢小羊看着他爸爸那副要火山爆发的样子。
踮着脚丫后退好几步,把糖葫芦往他递了递,弱弱道“那我给爸爸吃好了。”
谢淮怒火中烧,可不跟他客气,接过来两口囫囵吞了。
谢小羊巴巴地看着谢淮,吸了吸口水。
“爸爸,好吃吧!”谢小羊满足地笑。
谢淮背着谢小羊走街串巷走着,眼看着要下雨了,姜澄还不知道往家跑。
谢淮无奈地抹了把脸,到供销社买了一把大伞。
“妈妈!”
谢小羊兴奋地从谢淮背上探出脑袋指着雨幕里狼狈的女人。
谢淮心想谢漾这什么眼神。
定睛一看。
好家伙!
还真让你儿子火眼金睛说中了。
那蹲地上哭得狼狈的女人穿的不正是姜澄今天穿的那套蓝黑色罩袍。
今早上看着还服帖精致的,这会被雨水打湿,在姜澄背上黏着发皱。
谢淮顶着谢小羊叽里呱啦的催促快步走到姜澄跟前,把她提拽起来。
看着姜澄一张脸淋得发白,睫毛湿漉漉地垂着。
谢淮语气很冲。
“姜澄你是傻子吗?下雨了不知道往屋子里跑啊?”几乎是吼出来的。
姜澄勉力睁开泛红的眼皮,怯怯的声音响起。
“下雨了我要到屋檐下去的,摔了一跤而已!”
姜澄很委屈!越说嘴巴越扁了。
“妈妈好可怜噢!爸爸你不要说妈妈了!”
谢小羊皱着眉头和他爸爸求情。
刚刚姜澄低着头,现在抬头对上谢淮,那半边脸的红肿刺痛了谢淮的眼睛。
“又让哪个不长眼的给欺负成这样?!给老子说!我揍不死他!……”
姜澄看着谢淮一副马上就要提拳头去给她找场子的理所当然模样。
忍了又忍,扑进他怀里呜呜哭出声来。
谢淮一时间安静下来,怀里的人湿哒哒的,像个不安分的动物轻轻抽噎。
谢淮把姜澄拎抱起来,母子俩被高大的身影托举着走向回家的方向。
谢小羊被雨伞挡住视线,听着妈妈让人欺负了哭的稀里哗啦,很不高兴。
谢淮一直没出声,任凭姜澄发泄,谢小羊在这空气流动几乎滞泄的情况下也闭上了嘴巴。
谢淮把姜澄带到自己租的房子里,看姜澄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和谢小羊傻里傻气地凑着姜澄说话。
没眼看!
烧热水给这两个讨债鬼洗澡!
姜澄脱下了罩袍,在火炉温暖的烘烤下,理智逐渐回笼。
想起刚刚在孩子和孩子他爸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臭样,姜澄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想面对啊啊啊。